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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得什么是拒绝，也不懂得什么是反抗。婚后生活不如她所愿，她也从未告诉过父母，更没有和蒋舒白吵过架。

终日支撑她走下去的，只有她幼小的孩子努努。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窗外的风景仍疾驰而过，她的眼中只有一种颜色。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占据了她丈夫全部的心、不肯留给她一丝一毫缝隙的段桃元。

段桃元不用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不用每天挤地铁和公交，她在家用键盘敲打各种各样的文字，那便是她的工作。

她可以比别人更方便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可以每天晚上在浴缸里扔块入浴剂敷面膜泡澡，可以在吊香炉中焚一团沉香丸放在床边养神，可以心情好了奖励自己一餐亲手做的西点，可以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修一修阳台上斑斓的花儿。除了工作，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

她热爱着她偏小资的生活，热爱自己，所以蒋舒白也更加地爱她。

蒋舒白可以在段桃元身上索取到的东西，整日被工作家庭双重压迫的朴佳柔，是没有的。

“今天晚上公司有个聚餐，我把你们送到家就先走了。”蒋舒白突然的开口，惊醒了刚刚睡着不久的妻。

才在家休息没几天，又要开始忙了。妻这么想着，话到嘴边却只成了淡淡的一声“嗯”。

她能说什么呢？她做不了他的主。他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通知她一声，而不是要与她商量。

他们的家是一个笼子，蒋舒白随时可以飞出笼门去外面徜徉，而她却是被锁在里面的，厚重铁链将她的手脚勒出血来，翅膀已经萎缩脱落，连心也差不多死了半颗。

朴佳柔不到三十岁的年华就残喘在这样的笼子里，她以她不谙世事的天真架
说话，也不作任何表示，像被冰霜冻结的雪人。

“元，你还恨我，是不是？”段智云费力地睁大眼睛去看她，像是要把数年如一日对她的忽视全部补回来，“你还恨爸爸，是不是？”

段桃元莞尔：“您养育我这么多年，供我衣食住行，我没有恨您的道理。”

“可我没好好疼你，我和你妈都没好好疼你，”段智云哽咽着，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到花白的鬓角，“我好悔，我好悔。”

“我没替我弟弟照顾好你。这么多年来，你都不回家来看我们一趟，你是多恨我们。”

“你小时候你妈给你做的第一件小衣裳，我还留着，就在柜子最底层，元，你去看看，元，就在最底层。”

“还有你爱吃的银杏果，每年我都给你晾一些留着，可你总也不回来吃，放久了，都生霉了。”

“元，这真是报应，小时候我和你妈带着你妹妹出门，总是把你丢下，现在你也不要我们了。”

段智云老泪横纵地还想继续说，但已经咳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段桃元倚着墙壁，眼眸微垂着看着他。

工作数年，她不曾回来，是因为她少年时他曾不耐烦地质问过她“我供你吃供你喝，你还有可什么不满的？”于是，她工作后也只是每月给他打钱。

我遵循着你的思维方式，我给你钱，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段桃元认为，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她的养母给她做的那件小衣裳，的确非常用心，上面还绣着桃花，可她只有这一件养母做的衣服，而她的妹妹段桃熠，直到大学还在穿她养母亲手打的毛衣。

银杏果，自从她小时候有次吃得太多导致中毒，却没有人在家及时送她
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段桃元感激地看着典昕：“谢谢你，昕昕。”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桃元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她不再出门，每天在家看看书，写写字，日子倒也平静。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想起蒋舒白，想起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

孩子出生的那天，段桃元躺在手术台上，心里满是期待和紧张。

当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是个女孩。”护士把孩子抱到她面前。

段桃元看着孩子粉嫩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母爱。

“就叫她念安吧。”段桃元轻轻地说。

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心念皆安。

时光匆匆，念安慢慢长大了。

段桃元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继续写作。

虽然生活辛苦，但看着念安一天天懂事，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这一天，段桃元带着念安在公园散步。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念安眨着大眼睛说。

“好，妈妈给你买。”段桃元笑着答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蒋舒白。

段桃元的笑容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念安。

蒋舒白也看到了她，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复杂的情感。

“好久不见。”蒋舒白率先打破了沉默。

段桃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孩子？”蒋舒白看着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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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桃元拥紧蒋舒白，深深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他的怀抱更加宽厚有力，却不再像少年时般仅供她一人依偎。

“舒白。”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嗯？”

“到此……为止吧。”段桃元眼角的泪花，遥映着路边昏黄的灯火。

出版社前的巨钟敲响午夜的钟点，整座大厦远远望去，仅有几个窗口亮着稀稀落落的光。

齐耳短发的姑娘独自通过幽暗无人的走廊，蹑手蹑脚蹭进办公室，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桌上的电脑，翻阅着她想要的东西。

“很好，有了。”短发姑娘势在必得地冷笑一声。

然而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点开那个文件夹里的东西，看了几页，顿时花容失色。

就在此刻，办公室的灯忽然打开，她慌乱伸手遮住脸。

“崔小姐，我记得你曾经就有调查别人的习惯。”开灯的是个打扮干练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门口手臂交叉看着她，“这次都调查到我这里来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整个出版社都是你家开的了？”

令人感到压迫的目光落在身上，短发姑娘有些发怵，但仍抬头与女人对视：“芒夏老师，我想知道，您放在本月力推文件夹的那个作品是谁写的。”

“如你所见，一个叫‘铅华’的写手。”

“这样的文风和构筑思路，可不多见啊。”短发姑娘讥讽道，“我和她才共事两年，寥寥几页就已经都能看出来了，您带了她那么久，不会告诉我没有看出来吧？”

“好的作品应该加以宣传，这不是出版社的职责所在么？”女人拉出一把椅子坐下，表情毫无波澜。

短发姑娘心中怒
？”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道：“段女士，您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七周了？”

段桃元脑子“嗡”的一声。

“你说什么？”她有些木然地问。

典昕眼疾手快地拿过桌上的体检单，随即掩住了嘴。

“我的老天……”典昕惊得似是要把眼珠瞪出来。

“桃元你怀孕了？！”

“究竟是怎么搞的，你们没做措施吗？”

“蒋舒白那个害人的家伙，咱们得去找他算账！”

……

一路上，典昕一直在她耳边愤愤不平，喋喋不休，而她却置若罔闻。

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好像是有那么几次因为深夜赶稿而忘了吃药，后来也没记得补上。上个月的月事没来，一向不记日子的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真是荒唐啊。段桃元嘲笑着自己。

以她事业的代价，换取了一个没可能让他出生的孩子。

“桃元，你别不说话啊……”典昕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告诉他？”

“不告诉他，打掉。”段桃元连半秒的迟疑都没有，脱口而出。

“那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处理？”

“不然呢？”段桃元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不然呢。

要她把孩子生下来，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威胁蒋舒白对她负责，离婚，和她在一起吗？

那除非她段桃元不要这张脸了。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神情冷冽如刺骨北风。

典昕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娇弱却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