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1
「温宁，小说看完没，看完借我。」陈棠身子后仰，悄声说道。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免不得心生陌生感。
毕竟，已经近三年没听过陈棠的声音了，当初分班后，我和她分到了不同班级，都各自有了新的朋友，联系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疏离。
完全忘了高一时，她和我是关系最密的朋友。
有种说不出的恍然在心底炸开，像是面对久未联系的老友，又像是情不自禁地感慨岁月弄人。
我敛下心绪，从桌洞里掏出崭新的杂志递给她。
「你还没看？」她有些诧异。
不怪她惊讶，高一时的我买来新小说杂志时，不管是上课还是午休，我第一时间就要将杂志看完。
「没来及，你先看吧。」我摇摇头，声音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和陈棠对话。
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杂志。
「对了，今天是几号？」我深呼一口气，戳了戳她的后背。
「二十号吧。」
杂志的日期是九月，那么今天就是九月二十，如果我记得没错，距离第一次月考只剩一周多的时间。
当时的我靠着初中的老本，硬是在摆烂一个月后还考了年级二百多名，然后沾沾自喜自己天赋异禀，不听讲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
二百名是什么概念呢，求实中学作为本市最好的高中，一本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而前二百名，都能挑个985读。
但我妈拿到成绩条后，眉毛轻轻蹙在一起。
「怎么才考了二百多名？你中考可是考了全市一百七，宁宁，是不是没好好学习？」我隐约回忆起妈妈失望的眼神，语气中略带责备。
心虚的我没勇气回答，只支吾着说会更努力一点，接着在期中考试时一度退到四百名。
要问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后来几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没有一次不在后悔高一那会为什么要堕落，为什么没好好学习，为什么耽误了整整一年，三分之一的宝贵的时间。
如今，重生这般荒唐的戏码竟然发生在我身上，我呆愣地坐着，下一刻，左手用力捏了一把大腿。
尖锐地疼痛从大腿处传来，密密麻麻地钻进脑子。
是真实的，真实的痛感。
我是真正地回到了高一这一年。
2
上课铃响起，午休结束，教室里趴着的同学一个接一个打着哈欠醒来。
我没睡，脑子里多巴胺分泌过多，兴奋地睡不着。
短短一个午休，我已经规划到考上华五后的精彩大学生活了。
上一世，算是上一世吧，我荒废了一年半，在高三才幡然醒悟，奋起直追，最后上了个末流985。
如今打一开始就好好学习，怎么也能上个华五c9吧。
我这么想着，连老师走进教室都没注意到。
「温宁，下课去办公室把作业抱回来。」
我冷不丁被点名，心跳空了一拍。
「好......好的。」我连忙应到。
老林看着我坐得笔直的身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老林是高一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而我担任了三年的数学课代表，如今正是他的「手下」之一。
另一位数学课代表，李霁尘，我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还在睡。

拒绝
如果说我选上课代表凭的是经验，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天赋选手，上课不听也能在每次周测拿数学第一。
因为早在中考完的暑假，这个卷王就把高中数学学的七七八八了。
我收回略带艳羡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回在老林身上。
老林滔滔不绝地激情讲课，颇为秀气的粉笔字很快铺了整个黑板。
我激动地热泪盈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板，仿佛一秒也不愿意错过。
两年了，两年没见过用粉笔上课的老师了。
可这种精神头没保持多久，因为前一天夜里熬夜看小说的我就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意识开始涣散，老林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遥远。
我连忙掏自己一拳，痛意袭来，脑子清醒不少。
老林显然看见了我的小动作，声音一顿，又接着讲课。
也是，开学一个月，他的数学课我得睡了有半个月，剩下半个月在看小说杂志。
课是听不了一点儿。
在我时不时给自己一拳的情况下，这节课终于结束了。
李霁尘跟着下课铃一同起立，走过我身边时，留下一句：
「我去抱作业，你不用去了。」
我立刻叫住他：「不！我去！正好醒醒困。」
李霁尘脚步一滞，原地调了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把话留在了喉咙里咽了下去。
我没多管他，起身离开教室。
从教室到办公楼有好一段距离，初秋的凉风穿过长廊吹在脸上，将困意吹散几分。
敲门进去时，老林正批改隔壁班的作业。
「咱班的在那了，直接抱走吧。」老林努努嘴示意我。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高中时的我和老师处得很好，是那种去办公室遛一圈还能顺点零食回来的熟稔，甚至其他班老师也都认识我。
可现在的我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他们，只在高考完的暑假回来了一次。
面对熟悉的办公室，我竟突然不知道怎么和老师相处。
「温宁，」老林突然叫住我，从抽屉里掏出一条冲泡咖啡递过来：「困就喝点，晚上早点睡，别老在课上犯困。」
「我看你今天有进步，下次还困就示意我，我点你起来回答个问题，保准醒神。」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没跟他客气，收下咖啡。
上一世，我在高三也养成了清晨一杯冲泡咖啡的习惯，我爱甜，正常的咖啡喝不惯，只喝大白兔味儿的雀巢。
甜得齁人的那种。
咖啡其实算不上提神，真正提神的是我端着杯子走到走廊，一边吹风一边接热水的过程。
有时候和朋友一起去，在寂静的课间中说些悄悄话，更提神了。
「谢谢老师。」我眯着眼笑着，抱着作业走出这个我无数次踏进的数学组办公室。
回去的长廊上，正巧碰上李霁尘，分过去一半，手中的重量立刻轻了不少。
「陈棠刚正找你呢，看你不在，就喊着杨宋一起上楼了。」李霁尘边走边说。
「去高三部找齐夏？」
「嗯。」
陈棠和杨宋都是热衷于交际的交际花，按照后来的人格测试，绝对是典型的E人，早在没开学的暑假，就认识了一群高二高三生。
齐夏就是其中一个。
平时陈棠是拉着我去的，我因此也结交了不少人，名字在年级里越来越响，似乎说起温宁，都能点点头说：
「温宁啊，我见过，七班那个。」
也有不少男生见过一面，打听到我联系方式后就加上再告白。
都被我无情拒绝。
整个高一，我都处于交友和看小说刷剧的娱乐状态下匆匆度过。
后来无数次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没有结果的交友上。
所以在陈棠回来后，转头叫我说：「宁宁，下节课再陪我上楼呗。」
我摇着头拒绝：「不去，课间我还要把作业补了。」

月考
高一那会总是在白天犯困，新的内容不听，作业也不会写，只能随手借一本来抄，知识盲点越堆越多，以至于高一结束的那次期末考，一口气掉到了近八百名。
如今月考迫在眉睫，我必须用短暂的时间里把知识点都补上。
现在的脑子是大二的脑子，一个空荡荡的脑子，如果不回顾一下，真真儿一点知识都想不起来。
陈棠估计没想到我会拒绝她，毕竟整个高一和她做朋友的这段时间，我似乎都没拒绝过她。
比如她想吃什么，我们去食堂就吃什么，想去卫生间，我就陪她去，好像在她这，我就突然失去了主见。
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毕竟，初中的我，可是在年级里都出了名的张扬，路过的狗都要被我逗两句。
我认真地看向她，第一次表达出我的想法：「还有一周就月考了，我有好多都没复习，时间很宝贵。」
「不就一次月考么，不用这么大阵仗吧......」陈棠浑不在意，撇着嘴嘟囔道，只是见我低头专心做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能缓慢地转过身去。
下一个课间时，陈棠坐在位上，百无聊赖地垂着头看书。
「你怎么不去？」我接满水回到座位上，看到她趴着不动，问道。
「没意思，不想去了。」话是这么说，眼镜却一点儿不离手中的数学课本。
我心底发笑。
陈棠还真是一点没变，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平日里是吊儿郎当，人里头的攀比劲儿倒半点不少。
若是我不学习还好，一学习，她也忍不住生出危机感。
我没管她，回到座位上，专心致志地整理作文素材。
这本素材集是我高三时最爱的娱乐项目，每周一刊新杂志，里面收录当下最新的名人名事，以及一些小众的哲理名句。
短短一年，我就整理出将近两本，熟练背诵后用到作文里，成功地将作文从四十分提到五十分。
如今一切都提前了。
一周时间，足够我回顾前一个月的知识点，那些刻进基因的条件反射，在看到月考试卷那一刻时达到顶峰。
有些详细的点忘掉了，但做题的思路，方法却是刻烟吸肺的。
3
一百二十名，出乎意料。
比上一世提了近一百名，甚至就算我高三时也没取得过这么好的成绩。
尤其是语文，作文第一次拿下五十五的高分，作为范文打印给各班传阅。
语文老师笑得合不拢嘴，一巴掌拍向我的后背：「行啊温宁，作文写的不错。」
和一众刚接触议论文的作文小白，我颇显老练的观点和议论过程瞬间鹤立鸡群。
我跟着梁老师走出语文办公室，一只手捏着试卷。
按照我后来的经验来说，每一次的考试结束，都应拿着试卷去找老师分析一通，看看到底是哪里还薄弱一些。
路上碰上老林，梁老师又将我一顿夸。
要知道，在普通班，一百二十名已经算是班级前三了，而语文更是考了年级六十名。
但这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