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越内心有些触动，可林大工程师的面子不许他低头去向张家道歉。
他握住沈兰音的手：“兰音，张家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的，等你回来，我们去重新打结婚报告，宋晴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不能丢下她们娘俩不管！”
听着林国越的这番说辞，沈兰音眼神里满是绝望。
同床共枕三年的人啊，居然在这时见死不救。
眼前的人，只让沈兰音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突然笑了，林国越看着沈兰音的笑，毛骨悚然。
沈兰音被村民绑回到张家的院子。
张叔和张婶子把铁蛋的尸体摆在她面前，让她给铁蛋磕头认错。
沈兰音看着铁蛋苍白的脸，想用手触碰他，他还那么小，他还给过她大白兔奶糖。
沈兰音不是被威胁的，是真真的觉得对不起他。
每一次磕头，她都种种的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不一会，她的额头就渗出血来。
看见她这个样子，张婶子也心软了。
她也是看着沈兰音长大的，她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她。
可她的儿子没了，养了14年当宝养大的儿子没了！
这股怒气怎么发泄？
沈兰音嘴里念叨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此刻，她巴不得死的是她自己，如果真的可以一命抵一命就好了。
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铁蛋的命。
就在这时，所长带着所长夫人来了。
所长夫人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兰音。
“孩子，你这脑袋怎么这么烫！”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血！流血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沈兰音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不仅脑袋烫，就连两条裤腿之间，也全都是血。
她的这样把张家人吓到了。
慌忙解释：“我们可没对她做什么啊！”
周所长和村里的村长是兄弟俩，在村里很有威望，村长去县里开会了，他过来就是想要保住沈兰音，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周所长给张叔递了根烟，扶着他坐在院子里的柴火垛上。
“老张啊，铁蛋的死大家都很难过，我也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可小沈同 志是无辜的。”
“铁蛋是为了救小沈才付出了生命，你们要了小沈的命，那铁蛋不就白死了么？”
一提到铁蛋，张叔捂着脸，失声痛哭。
他们何尝不知道沈兰音是无辜的，只是他们失去了儿子，没地方说理去。
总得有人为这件事负责。
张叔叹了口气，烟圈混着眼泪鼻涕附着在他脸上。
周所长看张叔松动了，继续说道：
“小沈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和村子里的孩子感情都好，我经常看着铁蛋打针的时候只让他沈姐姐给他打针，俩孩子的姐弟情，不能这么糟践了。”
沈兰音听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逝者已矣，铁蛋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啊！我们组织上一定对这样的同 志加以表彰，我做主，和上级请示，给铁蛋颁布一个见义勇为奖，到时候给你们按英雄之家补助。”
“你看，这样行不？”
沈兰音跪在张叔和张婶子面前，又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直到磕完最后一个，她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卫生所的病床上。
手上打着吊瓶，旁边坐着的是所长和林国越。
“小沈，你醒了？”
沈兰音只觉得头痛欲裂，小腹像被大卡车碾过般疼痛。
她小心的想要起身，她记得，是所长救了她。
泪水瞬间从脸颊划过，林国越慌忙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孩子没了，我们还会再有的。”
孩子？什么孩子？
所长开口道：“小沈同 志，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沈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我前两天明明来了月事，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所长说道：“之前那次就是有出血的迹象，孕前期都会有。”
林国越接着所长的话接着说，握着沈兰音的手却越来越紧。
“你自己是个医生，怎么怀孕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这话说的轻巧。
所长又问：“这大冷天的，你跑到湖面上做什么啊。”
沈兰音望着天花板冷笑，是啊，她大冷天的跑去湖面做什么呢！
就为了给某人熬汤，不惜用奶奶的坟做威胁。
到头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的拳头渐渐攥紧，就因为一个宋晴，搭上了两条性命。
沈兰音抽出林国越握着的手，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林国越看着沈兰音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开始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觉得沈兰音离他越来越远。
他其实知道怎么哄好她的，只要把直许诺没扮成的事办好就行了。
“结婚报告我明天就去交，你放心，之前只是有事情耽搁了。”
“，我现在就去，兰音，你等着我！”
林国越心底知道兰音受委屈了，想要做些什么补偿。
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沈兰音突然想起自己马上就要离开。
也好，林国越，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她从没这样恨过个人，比起宋晴，林国越更加可恨！
所长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只是，你的身体可以么？”
“去新市疆坐火车要好多天，不知道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怎么说，这也是小月子呢！”
所长看着沈兰音满是心疼。
她小的时候几乎村子里的每家都住过，吃百家饭长大，来到他们家的时候才五岁，特别的懂事。
所长和所长夫人没有女儿，看着她就像看自己的女儿一样。
沈兰音没有犹豫，“我可以！所长！你们放心！我一定可以！”
在医院里修养了两天，
让二丫帮她把家里的行礼偷偷拿出来。
跟着大部队，坐上了开往新市疆的火车。
嗡嗡的轰鸣声响起，沈兰音最后看了眼这片土地，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两天赶在了周末，结婚申请批的慢了些。
只要林国越和沈兰音上边签字按手印，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拿到的第一时间林国越就快速的冲到医院，可病房内，根本没有沈兰的影子，只剩下一张叠的很整齐的床铺。
他慌张的拽过身边的一个护士询问：“护士麻烦问一下，3号床的沈兰音去哪了？”
护士摇摇头，“你是她丈夫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沈兰音忍着剧痛，加快脚步离开，怕林国越追出来，可后来她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身后并没有人。
沈兰音冷笑了一声，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林国越推门进来，坐在沈兰音的床。
默默地把红药水和纱布放在床头。
她本以为林国越是过来道歉的，没想到开口竟直接把她拉进了谷底。
“宋晴肚子里的孩子落在咱家的户口上，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想让她被人指指点点。”
那她就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么？他们一家三口都在户口上，那她沈兰音又算得了什么？
沈兰音攥紧了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自己生生的咽了回去。
反正自己都要走了，他以后要娶谁，要和谁在一起，要把谁的户口落下来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沈兰音冷冷的“嗯”了一声。
林国越有些意外，想着她怎么也会和自己闹一阵，暗自再心底里演练过很多个理由说服沈兰音，可她居然这么痛快的同意了。
她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要炸裂了。
明明是她的丈夫，一心一意的为别的女人谋划着，他怕宋晴被人指指点点，那沈兰音就不怕被别人指指点点了么？
现在的她，早就成了全村的笑话。
林大工程师好大福分，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关键的是，人家把彩旗接回家了，这二女侍一夫的场景真是想想都刺激。
还有的人说，宋晴的老公会在工地里意外死亡也许就是林国越想要宋晴，故意弄死了的。
风言风语传的全村说什么的都有。
沈兰音每天上班，都会被村民们戳脊梁骨，说她可怜，说她没本事，老公把人都领家去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隔壁卖肉家的媳妇在沈兰音回家的路上朝她吐口水：“真窝囊！都丢我们女人的脸！”
“要是我家那口子带着别的女人回家！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可沈兰音做错了什么呢？她才是最受伤的那个不是么？
沈兰音的眼泪顺着鼻梁滑进了另一只眼睛里。
林国越，过了这一个月，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沈兰音对林国越一见钟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
情窦初开的少女，被这个城里来的知青迷得三魂没了七魄。
隔壁的王婶子经常打趣她，小姑娘家家不害臊，成天想男人。
但是林国越不一样，来了之后就是最年轻的工程师，为了村里建桥铺路做了很大的贡献，村里人都念他的好，沈兰音也不例外。
她从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夏天在村东头干活的时候，跨栏背心下健硕的肌肉和汗水深深吸引着她。
宋晴结婚的那天，林国越站在人群当中，面色铁青，和身边那些看热闹的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他突然转身问沈兰音：“沈兰音同 志，我们结婚吧！”
沈兰音愣了一瞬随后笑着点头答应，她高兴的三天都没睡着觉，却从没想过自己是那个替代品。
婚后，二人过得还算是幸福美满，可因为宋晴爱人在修路的时候意外身亡，一切都变了。
思绪回落，
身边一起工作的同事大惊失色的看着沈兰音，用胳膊杵了杵她的胳膊。
“兰音姐，这不是你爱人么？”
沈兰音笑着，可抬头看向来人时，笑容僵在了脸上。是啊，搀着别人来看病的丈夫。
“兰音姐，你在就好了，国越哥说你在卫生所，这样我就放心了。”
“走吧。”沈兰音带着她进去后边量体温和测血压。
“兰音姐，你经常上夜班，晚上怎么能照顾好国越哥哥呢？”宋晴撸着袖子，配合沈兰音的动作，沈兰音甩了甩温度计，递给宋晴。
看她中气十足的样子，哪像生病？
“我们夫妻俩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沈兰音心里很不痛快，脑海里挥之不去林国越搀扶着宋晴的一幕幕。
宋晴点点头，“没关系，兰音姐，你以后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照顾的！”
“国越哥哥买下了你们隔壁的房子，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宋晴笑着，却很有攻击性。
邻居？只有一墙之隔，还共用一个院子，说是同居也不为过，这以后有点什么，怎么说的清楚？
甚至，买房子这样大的事都没和她商量一句。
沈兰音松开了宋晴胳膊上的腕带，“一切正常。”
林国越还真是喜欢大惊小怪。


沈兰音带着宋晴出去，林国越焦急地上前搀扶，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她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紧张。
直到二人在医生那里坐定，林国越的一声询问彻底震碎了沈兰音。
“医生，她说有点发热，会不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沈兰音仿佛被人整桶冷水兜头浇下。
孩子？谁的孩子？
宋晴怀孕了！
所有人的目光快要把沈兰音射穿了。
医生咳嗽了两声，“怀孕初期体温升高是正常的，以后多加注意就好。”
林国越笑着，小心翼翼的搀扶起宋晴，甚至连看都没看沈兰音一眼。
宋晴的老公是在一个月前去世的，那这个孩子就很大程度上是她老公的，可林国越这样殷勤，沈兰音不由得往歪了想。
旁边都是熟悉的村民，不出一天，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就会传遍村里。
他们对着沈兰音指指点点，沈兰音成了整个卫生所的笑话。
所以，她动了去新市疆的心思，打算彻底的离开这里。
趁着下班的间隙，找到周所长，坚定的要参加新市疆军团任务。
等沈兰音下了夜班到家时，宋晴躺在他们的婚床上，林国越正在喂她喝粥。
什么时候，林国越都会亲自下厨了？
结婚三年，沈兰音从没喝过林国越亲自做的粥，更别说亲手喂进嘴里。
沈兰音鼻头有些发酸，可那是他们的婚床。
见到沈兰音回来了，林国越转头看她，“宋晴怀孕了，在我们家安胎。”
如果放在以前，沈兰音必定要大闹一场，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自己就要走了，争论这些很是没有必要。
“嗯。”
沈兰音拿下脖子上的围巾挂在墙上，林国越反而觉得她有些反常，就连怎么反驳的话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换回来的只是一句嗯。
她果然，成为了他心目中没有情绪的妻子。
“宋晴最近吐的厉害，不能吃辣，你做饭的时候记得少放辣椒。”
沈兰音听着，这是催她去做饭呢。
“我看你做的不错，以后她的饭就你自己做吧。”
林国越猛地把勺子摔在碗里，脆咧的响声吓了三人一跳。“宋晴怎么说也是客人，在客人面前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林国越追着沈兰因去了小屋。
她铺好被褥，全身冷的发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一点胃口都没有。林国越走到她身边，想要拉过她质问。可她脸色惨白，看上去十分虚弱。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额头被她躲开了。
“病还没好？不是让你吃药了......”
“死不了，你去照顾你的宋晴吧。”林国越不想再碰壁，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头昏沉沉的，吃了一片从卫生所带回来的药，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