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语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重力推开了。

她重重跌倒在茶几上，额头砰的一下撞在桌角，瞬间渗出血来。

她痛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吸着冷气看向突然闯进来的沈聿风。

他却没看她，只是握住林芷烟受伤的指尖一边给她消毒，一边贴着创口贴，眼里的心疼掩都掩不住。

这下，纪青语总算知道林芷烟在演什么戏码了。

她颤抖着站起来，弯腰捡起那顶沾了血的王冠，递到了林芷烟眼前。

沈聿风以为她这是在炫耀，心里生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正想发作，纪青语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开了口。

“你喜欢，那就送你了，拿好。”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林芷烟也愣住了，都忘了继续挤眼泪了。

沈聿风也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眉头紧蹙着。

“这是爸妈给你的。”

给她的？

不，是给儿媳妇的。

她马上就不是沈家的儿媳妇了。

纪青语直接将王冠放下，“我有洁癖，沾了血的东西不吉利，送她了。”

说完，她也不看他们是什么表情，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背影，沈聿风蹙紧了眉头。

结婚之后，纪青语有两大人尽皆知的爱好。

一是买房，二是囤首饰，所以每次她生气了，他都会用这两样哄她。

这种价值连城的收藏级珠宝，她这就不要了？

纪青语生日当天，沈聿风依然没有回来。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打听他的踪迹，问纪青语他是不是筹备惊喜去了。

毕竟往常他都是寸步不离守在身边的。

纪青语并不在意他去了哪，只想好好庆祝生日。

过完今天，她就27了，马上要迎来崭新的人生了。

又何必再为这些旧人旧事多费神思呢？

她没有回答这些问题，拿着一瓶香槟摇了摇，像放礼花一样打开了。

“祝我生日快乐！”

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尽的自由和释然，听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举起酒杯。

“祝我们最可爱、漂亮、有趣的沈夫人生日快乐！”

沈夫人？

纪青语笑了笑，“再也不是了，我已经和沈聿风……”

“离婚”两个字被突然推开的门声吞噬了。

客厅里的来宾们闻声回头，就看见林芷烟扶着喝醉的沈聿风，满脸无措地出现在门口。

被这么多人凝视着，她脸一下就红了，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打，打扰大家了，我送沈总回来。”

今天是纪青语的生日，沈聿风怎么在外面喝醉了？

这个问题萦绕在了所有来宾的心头。

纪青语倒很淡然，她放下酒杯走到门口，正想把沈聿风扶进来。

他却怎么也不肯松开林芷烟的手，还抱着她，甚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林芷烟的脸蹭地一下就变得通红。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露出了震惊的眼神。

纪青语只当没看见，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沈聿风很不耐烦地推开她，然后把头埋到林芷烟颈窝里，语气暧昧不已。

“身上怎么这么香，嗯？”

这句话一出来，整个客厅变得鸦雀无声。

林芷烟脸红了，眸子却是得意的，可面上却还要装，“夫人，沈总喝醉了说胡话，你别在意，他，他是忙过头了，才忘记你的生日的。”

这茶言茶语把纪青语都熏到了。

她懒得戳破她那点小心思，直接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路来。

“卧室在二楼最左边，你扶他上去吧。”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纪青语的脸瞬间变得绯红。

她下意识地捂起脸，脑子也被扇得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林芷烟！你干什么！”

反应过来后，纪青语心头烧起怒火，抬手就想回以一巴掌。

可这一耳光并没有落在林芷烟脸上，而是被沈聿风伸手拦下。

沈聿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带着隐怒，“阿语，芷烟又没惹你，你为什么要动手打她？”

纪青语猛地收回被攥得发麻的手，语气颤抖：“我打她？沈聿风，你问问这些路人，到底是谁先打的谁！”

听到这话，林芷烟立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底泪光盈盈。

“聿风，是你说我胆子小，要我找机会锻炼锻炼胆量，我才想试试在大庭广众下打总裁夫人练练胆子的，不然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可夫人刚刚好凶啊，我都被吓到了，呜呜呜呜呜呜。”

了解到因果缘由后，沈聿风拧起眉头，“让你练胆子，你怎么能打人呢？”

打的还是纪青语！

林芷烟吸了吸鼻子，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

“对不起嘛，是我太笨了，你说夫人脾气好，我想着打了她，她也不会生气，没想到……”

她一哭，沈聿风的心都要化了，也顾不及生气了，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哄着。

“好了，也没人怪你，不要哭了，乖。”

看着眼前这一幕，纪青语又气又痛，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起来。

“沈聿风，被打的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原谅？林芷烟，你又在装什么无辜呢？谁会想到用打人来练胆量这种方法！”

林芷烟被她吓得打了个寒颤，哭得愈发撕心裂肺起来，连气都喘不匀，只差要背过气了。

沈聿风心疼得不行，漫不经心道：“她一个小女生，打你一巴掌，手劲能有多大？你非要这么斤斤计较吗？她现在愧疚得都要哭晕过去了，阿语，差不多得了。”

撂下这句话后，他就抱起林芷烟就离开了。

纪青语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话，整个人难以置信，如坠冰窖。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于是眼泪憋了一路，最后整个眼眶都红了。

回到家后，佣人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吓了一跳，连忙询问是怎么回事，问她是不是受欺负了，又要打电话给沈聿风，让他回来为她讨回公道。

“不用了。”她轻声阻止。

她所有的痛，都是他亲手赠予。

纪青语坐在窗前敷了一小时的冰袋，脸上的红肿刚消了点，就收到了林芷烟发来的消息。

“夫人，你到家了吗？我也到医院了，聿风太心疼我了，我只是晕了过去，他就包下来整层vip病房，请了十几位医生替我检查呢。”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都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的，一定很疼吧？要不你现在来医院，我大发慈悲分你一个医生，替你看看会不会毁容啊？”

纪青语只看了一眼，就直接转发给了沈聿风。

直到凌晨，他才回了几个字。

“芷烟也是好意。”

纪青语笑了，笑出泪来。

下一秒，她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这么袒护？现在就娶回家怎么样？我让位，还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一次，沈聿风倒是秒回了。

“阿语，怎么又说气话？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的太太只会是你，我和这些人都只是玩玩，你不要计较这么多好不好？早点休息，我明天回来陪你。”

看到这条消息，纪青语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自嘲一笑，不想再和他说这些无聊的废话，按灭了手机。




林芷烟没想到纪青语那么淡定，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但很快她就点了点头，扶着人上了楼。

人影消失后，纪青语拿起那瓶香槟，噙着笑看向四周。

“还有兴致喝一杯吗，诸位？”

发生这种事，自然没有人有这个雅兴了，纷纷找借口都溜了。

看着慢慢空下来的客厅，纪青语靠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品着酒。

十一点，林芷烟终于下来了。

没了人，她也懒得再演了，耀武扬威、趾高气昂地摔门离开了。

她刚走，纪青语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看到程慕回几个字，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

“早上不是刚打过电话吗？”

电话那头传来程慕回有些闷闷的声音。

“今天是你的生日，姐姐你都不愿意过来看看我，我还不能打电话说句生日快乐吗？”

想起早上他知道她不过去后那委屈巴巴的表情，纪青语的心也软了几分，轻声哄了起来。

“乖，这是姐姐在婚内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就把以后生日的所有权都赔给你，你说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行不行？”

听到这话，程慕回语气里含了笑意，重复道：“想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么？姐姐不许反悔。”

她轻轻的笑，“为了你姐姐婚都离了，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又聊了几十分钟，煲完电话粥后，她正想挂断电话休息，突然听到了窗外烟花炸开的声音。

她转头，就看见漆黑的夜色里绽开了千万朵火树银花，一簇一簇，比流星还要明亮。

耳边传来了程慕回温柔而格外认真的声音。

这一次，他没有叫她姐姐。

“纪青语，生日快乐。”

“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闻言，纪青语怔住了。

这是，程慕回放的？

她连忙跑到窗外，才发现这个烟花居然全城都在放，定然耗资不斐。

程慕回只是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钱。

那看来，只是巧合吧。

第二天，沈聿风醒来后，看到客厅没撤完的装饰，才知道昨天是纪青语的生日。

他揉了揉还在犯疼的脑袋，打电话给特助，让他去挑几套最贵的钻石项链，马上送过来。

结果来的人不是秘书，而是林芷烟。

看见她出现在这里，沈聿风只觉得脑子更痛了，语气比平日要重一些。

“你怎么来了？”

林芷烟的嘴一下就撅了起来，眼里满是委屈神色。

“我想多看看你，所以才自告奋勇过来送东西，对不起，你要是生气，我以后就不来了。”

沈聿风就吃她这一套，看着她这泫然欲泣的模样，他一下就投降了，连忙拉着她哄了起来。

“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哭了，嗯？”

林芷烟却还是委委屈屈的，眼泪掉个不停。

直到沈聿风为了哄她，让她随便提个要求，他什么都满足。

她这才止住眼泪，语气软软的。

“什么都可以？”

“嗯，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一颗。”

“那我想搬到这栋别墅住几天，和你朝夕相处，好不好？”

沈聿风嘴角的笑一下就凝住了。

无他，仅仅是因为当初他和纪青语承诺过，不管在外面怎么闹，也不能把人带回家里。

他刚要拒绝，正就听到楼梯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保姆问安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想和她解释林芷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芷烟抢先一步开口了。

“夫人早上好，这是沈总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对了，我家最近治安不安全，沈总答应我留我在这住几天，您没有意见吧。”

纪青语无视她的挑衅，满脸平静。

“请便。”




下午五点，沈聿风的车准时到了别墅门口。

纪青语提着包下楼，正要拉开车门，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林芷烟。

她抱着一大袋子零食和饮料，坐在副驾驶上，一脸天真地和她打招呼。

“夫人，我晕车，能麻烦你今天去后座吗？”

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纪青语垂眸，余光扫到挡风玻璃前的一个摆件。

是hello kitty定制款，头顶的蝴蝶上印着一行字。

“烟烟小公主专属副驾！”

见纪青语不说话也不让开，沈聿风知道她又不高兴了，低声哄道：“芷烟没去过拍卖会，带她一起见见世面，她娇气，青语，你让让她。”

让？

当然可以，反正她都不要他这个人了，一个位置而已，都可以让。

纪青语轻笑一声，转身上了后座。

一路上，林芷烟便吃着各种蛋糕零食。

然后用自己用过的勺子舀着喂给沈聿风，旁若无人地秀起恩爱。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他被她那些有趣的言论和不时的撒娇，勾得唇角的笑就没停过。

从始至终，纪青语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一个，打开车窗欣赏着外面的秋景。

等到了目的地，没走几步，林芷烟又委屈巴巴地说高跟鞋硌脚。

沈聿风低笑着说她娇气，但却二话不说的带着她去了最近的商场，亲自挑选平底鞋，一双双帮她换着试。

看着他半跪在地上检查鞋子柔软度的贴心样子，纪青语不禁想起半个月前自己发高烧，整个人都要熟透了，要他去端一杯水，他都拒绝的矜贵模样。

到底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公主，待遇就是不一样。

可以前，她也是被他捧在手心疼的。

那时候，她不愿意答应他的追求，故意刁难他，说他要是能买到城南的红豆糕，她就考虑试试。

城南离她家跨越了大半座城，遑论那天还下着大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故意刁难。

可他毫不犹豫的上了车，花了整整五个小时，从怀里捧着依旧热的绿豆糕送到了她面前。

后来纪青语无数次都在想，为什么明明当初的爱都不是假的，为什么他能变得那么快。

现在想想，他不是变了。

只是以前她没看清，没看清他的浪子本性，没看清他的真实模样。

无人能让浪子回头。

纪青语自嘲轻笑，拿着请柬先进了会场。

第一件拍品都上场了，沈聿风才带着林芷烟进来。

这场拍卖会和晚宴同时进行，桌上放着各种精致可口的点心，和应季的鲜肥螃蟹。

一落座，林芷烟就看上了那些螃蟹，缠着沈聿风说现在就想吃。

沈聿风无奈低笑，替她整理好裙摆，然后婉拒了服务员的帮忙，纡尊降贵的拿起蟹八件，耐心细致地剥好蟹肉蟹黄，端到她桌前。

看着他那绅士有礼的样子，林芷烟眼里崇拜的星星冒个不停。

纪青语却始终默默看着，又看见吃完螃蟹的林芷烟随手指了指台上那一套祖母绿珠宝，沈聿风便抬手举起了牌子。

“17号卖家出价3个亿！”

这个价格一出来，全场哗然，没有人敢跟，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很快，晚宴就到了中场休息环节。

不少人都拿着酒杯走到17号这桌，似是想攀附攀附关系。

他们看着沈聿风对林芷烟百般宠溺的样子，纷纷对着她拍起了马屁，左一句太太，又一句夫人叫个不停。

沈聿风抬眸看了看纪青语，漫不经心提醒了一句。

“认错了，那位才是我太太。”

一瞬间，叫错的宾客们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连忙改了口。

纪青语始终沉默，并不理会那些投过来的意外又怜悯的眼神。

他们其实也没有叫错。

很快，她就不是沈太太了。

而以沈聿风对林芷烟的宠爱程度，说不定一拿到离婚证，就会娶她进门呢。

短暂的休息结束后，下半场拍卖的都是些古董。

纪青语对这些不感兴趣，随便拍了几套最贵的藏品后，就提前离席了。

她刚走到电梯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林芷烟甜腻的声音。

“夫人，方便聊聊吗？”

纪青语顿住脚步，“我和你没什么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了林芷烟扬起来的手。

啪！

下一秒，一个巴掌狠狠甩到了她脸上。




林芷烟没想到她居然连这都不在意，一时间连早就准备好炫耀的台词都忘了。

沈聿风也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刚要开口，林芷烟却抱着他的手开始撒娇了。

“聿风，你看，夫人都同意了。”

那些刚要拒绝的话就在这三言两语里卡在了喉咙里。

他抬眸看向纪青语，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蹙了蹙眉。

“阿语，你真的不介意？”

纪青语眼神平淡，“没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随便住。”

说完，她示意保姆端上早餐，就施施然回了房间。

达成目的的林芷烟高兴地不行，立刻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只有沈聿风一个人怔住了。

一整个上午他都心神不宁的，几次三番找借口敲开了纪青语的门。

“小姑娘爱闹腾，你真的不怕她搬进来吵到你？”

“你要是不高兴就直说，我不会让她搬进来。”

“阿语，我说过外面的人都只是玩玩，比不过你，你不要把气憋在心里。”

一次又一次，纪青语也烦了，按住了眉心。

“我说过了，我真的不介意。”

看见她这副表情，沈聿风罕见地收起了那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浪荡模样，骤然心慌意乱起来。

“为什么不介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青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很自然的笑容。

“那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吗？”

说完，她借口要睡觉，直接将沈聿风请了出去。

当天晚上，林芷烟就带着行李搬了进来。

纪青语看着她宛如女主人一样，对着佣人们颐指气使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撕下了墙上了日历。

这像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样的撕拉声，让一旁的沈聿风无端地有些心悸。

他看着所剩不多的几页日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日历你每天都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有，撕着玩玩。”

她说这话时满脸都是无所谓，却让沈聿风越来越心慌了。

他想起最近她做出的种种反常举动，都是在林芷烟出现后才发生的，突然有了眉目。

他看着在二楼指指点点的人，终于站了起来。

“阿语，这是我们家，我的承诺不会变，林芷烟不适合留在这，我今天就送她回去。”

说完，他步履匆匆地上了楼，也不知在林芷烟耳边说了什么，片刻后，林芷烟才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拿着行李箱，跟他离开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沈聿风都没有回来。

纪青语也不在意，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倒数第三天，她去了一趟公证处，把从前刷沈聿风卡买的那些房产都做了公证，确保是在自己名下。

倒数第二天，她把装满了几十个展览柜的珠宝都送到了银行保险柜里存起来，准备等离婚手续都办完后，再转移到新家里。

她在沈聿风身上浪费了整整五年的青春，离婚该拿的钱，她一分也不会少拿。

这些，都算她的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