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呢？
难道血脉低贱也是罪吗？
为何人人都有爱她的阿娘，只有我是万人嫌？
我想不明白，只觉得身体里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往外淌。
胸膛处呼啦呼啦地灌着凉风。
我被丢到阿娘脚边。
她却只是冷冷地看我一眼：“我早就知道乌稚是我的女儿。当年，我亲眼看见妹妹调换了龙蛋！”
而养母已经拉着金铃嘘寒问暖。
“令仪！你疯了吗？乌稚可是你亲女儿！”
我艰难地抬起头，在人群后面看见愤怒的龙族老祖。
阿娘也发现了老祖的身影。
她这才说出实情，还告诉所有人我是低贱狗妖的孩子。
众目睽睽之下，养母无法辩解，又哭又笑：“金铃本就是我的孩子，我要换回有什么错？”
“不过就是让你替我养几年孩子怎么了？”
“你的亲生女儿不仅被我当狗一样养着，靠乞求我的施舍长大，还早就成了破鞋！”
“就算你杀了我，再杀了她，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高贵圣洁的令仪神女，有个破鞋女儿！这就够了！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换子之事全族皆知。
和上一世一样，老祖再偏爱养母，也保不下她！
阿娘搂着金铃，一点点擦拭她手心沾上的血迹，一口一个宝贝儿。
而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听着她温柔地告诉金铃：“娘当然不会不认你。”
“娘从一开始想要的女儿就只有你一人。”
“现在做这么多也都是为了你。乌稚和她那个疯婆子养母死了，你的龙王路才能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娘不允许你的人生有一点污垢。”
饱含爱意的几句话宛如一座座大山压在我身上。
我本就弯着的腰慢慢塌下去，嫉妒和绝望几乎将我压进地底。

4.
我被阿娘囚禁在最冷清破败的屋子里，门上的锁灌了铁水，窗户也被钉得死死的。
我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身上的伤口没有得到医治，已经开始溃烂。
靠着毎

“神女竟然只是撕碎她的神魂，要是我，我肯定把她丢给街上的乞丐玩个遍！”
“乞丐们早就玩腻她了！你不知道，她十几岁就光着身子住乞丐堆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天生贱种！”
我的身体被人丢进水牢，不见天日。碎裂的魂魄在躯壳中毎日都在哀嚎，可阿娘听不见，也想不起我。
直到金铃登基那日，有人问阿娘如何处置我。
她生气极了：“这种小事还来烦我！当然是怎么痛苦怎么来，别让她死得太容易就行！”
金铃倚在她怀中，嬉笑着提议：“阿娘消消气，为这个杂种生气可不值得！”
“听说无边血狱中有恶鬼无数，最喜欢吞噬血肉，不如就把她送进去吧！”
血狱无边，恶鬼疯狂，我在其中煎熬万年，无法解脱。
阿娘偶然经过时，我在绝望中向她求救，她却厌烦地问我怎么还没死。
我不甘心地失去意识，怨气冲天。
上一世，阿娘以生恩将我束缚，让我成了她复仇的棋子。
这一世，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摆脱她！

3.
“别缠着我！我不是你娘！”养母后退几步，却还是被我拽住裙角。
阿娘上前几步，我就害怕地多退几步，躲在养母身后。
阿娘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她显得有些焦躁。
养母怒火冲天，揪起我的长发，将我狠狠摔在地上：“见了亲娘还不认？你还缠上我了？”
“大伙看啊！问亲石都已经说了，金铃才是我的女儿！这个乌稚，肯定是跟她阿娘串通好了！”
“死赖着我，就是为了不让金铃回来是吧？”
说着，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问亲石！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就是阿娘的孩子！
可阿娘竟然无动于衷！
阿娘越是平静，她就越是急切，殴打我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我咬着牙，心头一片冰冷，并不求饶。
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养母还是生母，都只是将我当做博弈的棋子！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像寻常人一样活
怎么会生出乌稚这样的杂种？”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我却没有依恋地靠近阿娘，而是转头爬向养母身边。
只因我知道，下一秒，阿娘会毫不留情地捏碎我的神魂！
恐惧像一团棉花塞住我的喉咙，我咯吱咯吱地抖着，身体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我想活，就算是生不如死，我也想活着。
2.
我和金铃同一天出生。
上一世，在我们还是龙蛋的时候，阿娘的表妹，我的养母偷换了龙蛋。
阿娘眼睁睁看着，却装聋作哑了五千年！
这五千年，金铃金山银山里破壳而出，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
无数美食珍馐，锦衣华服任她挑选。
作为神女的女儿，她是龙族的小公主，连千年灵药，绝品神器都能用一个，扔一个。
而我却被养母扔在马厩里长大。
不要说美食锦衣了，连馒头和破布我都不配拥有。
养母说我天生下贱，把我丢给路边的乞丐。
靠着讨好乞丐，我才能尝一尝馒头的味道，才能有一条破烂裹尸布穿着。
我捡到过金铃不要的簪子，可养母却不让我戴。
她将簪子折断，狠狠地插入我的手腕。
“让你手贱！金铃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
从此以后，永远没法用力的手腕每日都在疼痛，提醒我——永远不要期盼有人爱你。
被换回时，我很高兴。
可阿娘不认我，她捏碎我的魂魄，任由我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被众人践踏。
我说不出话，哭不出声，甚至没法逃跑，只能听着阿娘说出真相。
原来，她是故意把我给了养母，只因她对我父亲有恨。
只因父亲骗她说自己是麒麟血脉，其实只是低贱的狗妖。
之后，阿娘就带着金铃离开，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被留在原地，成了所有人的泄愤对象。
“杂种东西！神女生下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早就觉得她身上有股穷酸气，原来是真的！”
“低贱的狗妖生下更低贱的黑蛇，她跟她爹两个人都是我们龙族的耻辱！”

日送来的馊菜馊饭，我算出如今已是被囚禁的第五个月。
锁头被人打开，天光涌入时，我的双眼被刺激得半瞎。
仰着头，也只能看清阿娘的轮廓。
“你应该庆幸，你姐姐金铃为你求了情。”
她高高在上地站着，声音冷淡：“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这个耻辱！”
求情？把我关在小小的房子里，连点光亮都不给！分明是想逼疯我！逼死我！
这不是求情，而是把我往生不如死的深渊里推！
“蛇族少主来求亲。蛇族富贵，金铃正缺钱 。你就嫁过去吧！也算是还你姐姐的恩。”阿娘说完，捂着口鼻想走。
我一把攥住她的裙角：“放我走！我不嫁！”
“谁不知道蛇族少主莫邵不仅矮胖丑陋，还残暴嗜血，杀了十几位夫人了！旁人都不愿嫁，娘就要我去嫁吗？”
“娘疼爱金铃，可金铃不过是别人的孩子。我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啊！娘为何就不能疼爱一下我？”
“嫁过去，我也会死！”
她弯下腰，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微微一笑：“乌稚，这是你的命。”
“我是你娘。你的命是我给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别又让我伤心。”
“要怪就怪你是你爹的血脉，生来就做不了龙王，只配做金铃的垫脚石！”
为了让我死心，她甚至提前将我送到莫邵的床上。
在莫邵身下，我仿佛被撕碎成无数片。
可无论怎么痛，我都没有再向她呼救一次。
走出房间时，阿娘拿着一件华美的嫁衣。
她为我穿上外衣：“乌稚，你要懂事。阿娘给你选的路不会错的。”
“莫邵虽然丑陋，但他有钱啊！你能帮到你姐姐金铃，日后她当了龙王，也会帮着照料你啊！”
阿娘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可我还是装作顺从地进了花轿。
我被送到东海出嫁。
三拜之后，我本应被送入洞房，却停住脚步。
“乌稚今日有一事请诸位见证！”
我一把揭开盖头，看向阿娘：“娘要我嫁，女儿嫁了。”
“娘说的生恩，女
儿也还上了。从此你我两清，再无亏欠！”
阿娘面色沉沉，举起的酒杯落在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从骨到肉都是我的，岂是一句两清就能勾销的？”
我咧嘴一笑：“好啊！”
从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点剔下身上的肉。
宾客们想拦，又被吓得不知如何动作。
只有阿娘镇定自若。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女儿拿死来威胁阿娘的道理！”
她笃定地说：“大家莫怕！我这女儿看着乖张暴戾，本性却跟她爹一样懦弱无能。”
“我才不信她真的敢削肉还母，赔上这条命！”
我心里却再也不会失望，扬声道：“那我把骨肉还你！”
将自己剔得血肉模糊，只剩一副骨骼还立在原地后。
我弃了匕首，举右手拔下左手臂骨，又剔了肋骨，尽数弃于海中。
最后，我终于站立不住，哈哈大笑，身形崩散，化作金色的飞灰。
身躯被毁，可我的神魂终得自由。
无数记忆涌入我的脑海，我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这万人嫌，我不当了！
下一秒，有人抬头惊呼：“大家快看！天上怎么布满了祥云？难道是上神现世？”
我的神魂飘在云端，淡然地看着这一幕。
司命星君在一旁低声问我：“上神准备何时回归神位？”
众人因为异象议论纷纷时，只有阿娘一人心不在焉。
“我不过就是说些气话，这孩子怎么……”
她一步步走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红嫁衣，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挣扎。
天空中的金光越来越亮。
一股浓郁的莲香铺天盖地。
阿娘动作一顿，眼中爆发出狂喜：“是我族圣物鸿蒙金莲！”
“昔日创世神陨落，只留下这朵金莲交给龙族。”
“这花数万年没有开花，如今开放，正是我儿金铃登基之兆！”
阿娘急匆匆地丢下嫁衣，赶回龙族。
人群渐渐散去，我落下云端，捡起那被踩得，满是脚印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