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羽安来到幼儿园，给航航办退学手续。
幼儿园的老师很惊讶：“怎么突然要退学？”
林羽安解释：“航航的外公外婆都在国外，我准备带着他移民。”
话说完，裴知意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她阴沉着脸，“什么移民？”
老师正要开口，林羽安打断他，“我说航航的外公外婆都移居国外了，有空的话，想带航航去看看他们二老。”
裴知意莫名松了口气。
她将手里的资料交到桌上，“这是小砚的入学资料。”
老师笑着接过，对裴知意夸奖不已，“裴小姐真细心，小砚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您凡事亲力亲为，对他真是比亲生的还亲。”
话落到林羽安耳朵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裴知意从来没为航航做过什么。
如果不是碰巧和宋祁渊的孩子撞上，她或许都不知道，航航上的哪所幼儿园。
林羽安忍不住开口：“是啊，裴小姐真是一位好母亲。”
好母亲三个字，林羽安咬的很重。
裴知意神色一怔，难得没有生气，而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下午，林羽安去了趟美术馆。
他有几副画在美术馆展出，最近想撤下来。
刚进去，便看见裴知意和宋祁渊的身影。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宋祁渊笑的落落大方，旁边是裴知意在业内的一些朋友。
“早听说裴总隐婚了，看来这位就是您丈夫吧？”
“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裴知意听了这些话，微笑着握紧了宋祁渊的手。
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林羽安站在后面，自嘲的笑笑。
裴知意从始至终想嫁的人，就是宋祁渊。
现如今默认这些话，带着他在各种公开场合露面，也算圆了她的梦了。
只是，自己算什么？
过去的十年又算什么？
冷透的心又生出几分疼痛，林羽安红着眼开口：“知意。”
裴知意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有事吗？”
冷漠生疏的语气，显然是在划清界限。
林羽安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他本想提醒裴知意，明天是航航的生日，让她务必记得回来。
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宋祁渊的目光落在林羽安身上，突然问：“小意，你们认识？”
裴知意快速反驳：“不熟。”
轻飘飘两个字，像针扎进心里。
林羽安咽下心里的苦涩，就听见宋祁渊说：“你是小意的朋友吧？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邀请你来参加婚礼。”
听见这话，林羽安不可置信的看向裴知意。
裴知意眼神闪躲，移开了视线。
宋祁渊却仿佛是故意般开口：“当年我出国的时候，和小意有个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我要是回国，小意就嫁给我。”
“我原以为当初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到小意真的等了我十年。”
“所以我来履行诺言了。”


“裴阿姨，当初我们约定的时间是十年，现在十年契约已到，我想带着航航离开。”
“您知道的，她一直不喜欢航航这个孩子。”
茶室里，林羽安说出这句话，表情苦涩。
他和裴知意在一起十年，十年都没能捂热她的心。
十年前，裴知意的初恋与她分手出国，她从此一蹶不振，整日在家中酗酒颓废。
裴妈妈看不下去，找到林羽安，一千万买他在裴知意身边待十年。
他学生时代本就暗恋裴知意多年，面对裴妈妈的请求，几乎没多少犹豫就答应了。
从这之后，他开始疯狂追求裴知意。
裴知意不开心，他想尽办法逗她笑。
裴知意不舒服，他整夜照顾，在医院跑上跑下。
裴知意胃不好，他特意去学做饭，亲自照顾裴知意的饮食起居。
他将裴知意从失恋的泥潭里拽出来，留在她身边，却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小舔狗。
林羽安曾听见裴知意的朋友私底下问她，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裴知意只是笑笑不说话。
直到一次醉酒，裴知意将他扑倒在房间里，情迷意乱下有了孩子。
事后她同意把孩子生下来，
唯一的条件是，孩子不准叫她妈妈，裴知意对外依旧是单身。
“我不可能会嫁给你，死了这条心。”
“孩子的抚养费我会给，但别想让我承认他的身份，我没有这个孩子。”
裴知意心硬如铁，当真没让儿子叫过她一声妈妈。
航航三岁时，只因为不小心叫了她一声妈妈，就被裴知意惩罚关24小时禁闭，哭到嗓子都哑了。
四岁时，因为牵了一下裴知意的手，便被她狠狠推开，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骨折。
可昨天，裴知意却无比高兴的回来，不仅给航航带了礼物，还答应陪他过生日。
航航高兴疯了，不停问妈妈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了。
林羽安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裴知意高兴，是因为她的白月光回国了。
他亲眼看见，裴知意百般温柔的照顾那个女人，并且将他的孩子抱在怀里，无比亲昵的哄着对方叫妈妈。
那一刻，林羽安心死。
裴母闻言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强求。”
回到家，林羽安开始收拾东西。
五岁的儿子航航推门进来，红着眼眶问：“爸爸，咱们真的要离开妈妈吗？”
看见儿子，林羽安心头一酸。
“妈妈喜欢的人回来了，咱们不适合赖在这里了。”
裴知意不爱他，也不爱航航。
她真正的爱人回来了，这个家已经没有他们父子的位置。
林羽安蹲下身，对航航说：“爸爸带你离开这里，去国外生活好不好？”
航航是个懂事早熟的孩子，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哽咽的说：“妈妈答应了我，要陪我过生日，带我去游乐园玩的。”
“我还从来没和妈妈去过游乐园。”
林羽安知道他有多渴望母爱。
从来没有被母亲重视过的孩子，突然得到母亲的承诺，哪怕是飞蛾扑火他也想试一试。
航航红着眼眶，“我真的很想和妈妈一起过生日，我们再给妈妈三次机会好不好？”
“要是妈妈还是不喜欢我，我们就彻底离开。”
看着航航红红的眼睛，林羽安忍不住将他拥入怀。
到底还是没法拒绝儿子最后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咱们再给妈妈三次机会。”
三天后就是航航的生日。
他再给裴知意三次机会。
三次之后，
如果她还让他和儿子失望，他就会带着航航彻底消失！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裴知意看见林羽安眼底的失望，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她捡起地上的兔子玩偶，放在航航的书桌上，对林羽安说：“这件事算我对不住航航，以后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羽安心头一颤。
他早已对裴知意死心，但作为父亲。
林羽安还是想让孩子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他叫住裴知意：“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明天就好好陪航航一天，你知道他一直很想和你亲近。”
裴知意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住。
到底是答应了。
“好。”
林羽安松了口气。
至少，至少能让航航短暂的开心一会。
第二天，航航一大早就起来，满脸期待的等在客厅。
“阿姨什么时候陪我去游乐园？”
小孩子真的很好哄，只需要去一次游乐园，就能忘记从前所有的不愉快。
但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裴知意的身影。
林羽安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都是无法接通。
航航脸上的期待，也渐渐变成失望，悲伤，最后露出一个故作坚强的笑。
“没关系，我和爸爸去也行。”
林羽安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已经决定，就算裴知意不来，他也要让航航开开心心的玩一天。
只是刚到游乐园，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砚是喜欢橙子味的棉花糖，还是苹果味的棉花糖？”
林羽安动作僵住，不可置信的转身。
只见裴知意满脸宠溺的抱着宋砚，站在棉花糖摊位前询问他的喜好。
看见这一幕的航航眼眶瞬间红了，死死咬着嘴唇。
林羽安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转身时，裴知意看见他，脸色突变。
她把宋砚交给保姆，然后快步走到林羽安面前，将他狠狠扯到一旁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语气里的冷漠和厌恶，就好像林羽安是什么她避之不及的人。
他强忍着怒意，问裴知意：“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裴知意眉头紧锁，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明明自己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带着孩子出现在宋祁渊面前，他却故意来这里堵自己。
“我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总之现在马上离开！”
说着，裴知意抓住林羽安就往门口走。
拉扯间，宋祁渊的声音突然传来：“知意？”
裴知意顿住，飞快松开抓着林羽安的手，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
宋祁渊手里牵着宋砚走过来，看见林羽安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深意。
“这不是航航爸爸吗？好巧，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你也是带孩子来玩的吗？”
裴知意警告的瞪着林羽安，仿佛在说他要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林羽安凄惨一笑，看向裴知意。
“是啊，今天是孩子生日。”
话音落，裴知意突然僵了一下。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今天确实是航航的生日，而自己答应了陪他过生日。所以林羽安今天并不是故意过来闹事，而是带孩子来过生日的？
裴知意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头看了航航一眼。
看见航航通红的双眼，以及颤抖的身体时，心脏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
宋祁渊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亲昵的挽住裴知意，“那真是太巧了，小砚也是今天生日。知意为了给他庆祝，还包场了整个宴会厅呢。”
林羽安听完，自嘲的笑了。
原来裴知意失约，是为了给宋砚过生日。
航航在她心里，到底毫无分量。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林羽安带着航航离开。
宋祁渊却在此时提议：“航航和小砚是同学，今天又正好遇上，不如就一起过生日吧。”


宋祁渊笑的人畜无害，可眼神里分明都是挑衅。
林羽安开口拒绝：“不了，我们还有别的安排。”
宋祁渊跺了跺脚，有些委屈的问：“是不是上次航航和小砚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其实那件事主要还是小砚的错，我代他跟你道歉，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说完，他又看向裴知意，声音自责。
“都怪我，回国的太突然，小砚一时不习惯才会和同学起矛盾。”
裴知意连忙说不是他的错。
然后转头林羽安时，眼底一片冷冰，“既然都是同一天生日，那一起过有什么问题？”
林羽安想说那怎么能一样，却被航航扯了扯袖子。
他红着眼，小声对林羽安说：“没关系的。”
他也想看看，妈妈喜欢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五岁的孩子并不能理解什么叫偏爱，只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不得母亲喜欢。
来到宴会厅，里面布置的宛如童话城堡。
宋砚骄傲的走在前面，享受所有人的称赞，而航航只是默默红着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又酸又涩。
宋祁渊忽然走到林羽安身边，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和裴知意的关系。”
林羽安动作一顿。
他其实并不酸意外，早在第一次幼儿园见到宋祁渊时，他就怀疑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
刚刚的反应，更是让他确信。
只是林羽安不明白他的意图，“你想说什么？”
宋祁渊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语气嘲讽：“我只是想看看，能代替我陪在知意身边十年的女人，有什么本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知意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宋祁渊的话像针一般刺进林羽安心里。
他自嘲的笑了，“是啊，我在裴知意心里什么也不是。”
所以，他不想再争了。
今天之后，他就会带着航航离开。
宋祁渊眼神得意，突然朝裴知意招了招手，“小意，跳舞的伴奏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听说林先生会弹琴，不如让林先生给咱们伴奏吧？”
话音落，林羽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他们俩要跳舞，让自己伴奏？
宋祁渊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视线转向裴知意。
裴知意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林羽安不想看见这两人恩爱甜蜜的样子，正要拒绝。
宋祁渊突然说：“林先生要是不想弹，那就让航航弹吧，我听说航航弹琴也很好听。
林羽安的心像是被人攥住。
裴知意也说：“只是弹个琴而已，这种小事航航都能做，你有什么不行？”
林羽安看着她，露出一个凄美的笑
“好，我去。”
他不可能让航航面对这些。
他不能让航航，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是怎样和别人亲近的。
所以他宁愿自己去。
走下楼，林羽安打开角落里的钢琴。
宋祁渊满眼得意，和裴知意站在一起，笑意盈盈：“林先生随便弹点什么吧。”
“我们不挑，听什么都行。”
说着，宋祁渊伸出手，自然的搂住裴知意的腰。
林羽安的心早已痛到麻木。
他看着眼前的画面，扯了扯嘴角。
既然那么恩爱，那就送他们一首《梦中的婚礼》吧。
手在琴键上落下，音乐声响起。
裴知意的动作却突然一僵。


第二天，林羽安早起给儿子做早餐。
裴知意从楼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酒气。
航航抱着手里的小兔子玩偶，飞快跑过去，“妈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知意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她冷漠质问：“你叫我什么？”
航航吓的抓紧了手里的小兔子，结结巴巴：“阿......阿姨。”
裴知意烦躁的推开航航，警告林羽安：“下次再教不好他，你们了两父子就给我滚出去。”
林羽安内心苦涩。
裴知意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让他们父子滚出去。
每当听见这句，他和航航都会很害怕，但现在，他是真的想走了。
没有回复裴知意，林羽安把早餐端上桌，抱起航航吃饭。
煎蛋和面包都是按照裴知意喜好做的，但她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无比冷淡的说：“阿渊回来了，你这段时间别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高兴。”
说完又看了眼航航，补充道：“他也是。”
林羽安看着她冷漠的眉眼，很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但最终，他只是苦涩的应了一句：“好。”
把孩子送去幼儿园，林羽安去了趟自己的画室。
他是美术生，曾经也算小有名气，毕业前就举办了自己的个人画展。
婚后为了照顾裴知意和家庭，林羽安放弃了自己最爱的美术事业，只在闲余时间随便画画。
一大半的画作，都和裴知意有关。
他将自己的爱意全部倾诉在画里，每一笔都是他的真心。
可裴知意在看见这些画后，只是不屑的说：“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阿渊。”
裴知意就犹如一块坚冰，怎么都暖不化。
如今，林羽安把这十年来，自己画的所有有关裴知意的画翻出来，统统拉到了郊外。
然后泼上油，一把火点燃。
裴知意，既然做再多都没有用，那我选择放手。
无数张裴知意的脸在火焰里燃烧，消失，最后变成一堆灰烬。
就好像林羽安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要彻底放下裴知意，把这个人从自己的人生中，清除干净！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林羽安接通，便听见幼儿园老师的声音：“航航爸爸，航航在学校出了点事，你快点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