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嘉义刚发的，你看......哎！人躺在病床上，一点尊严都没有。”

......

......

我生平第二次失眠了。

......

第20天，天坛专家来人民医院了，需要做手术的患者很多，需要排队。

今天除了双方父母，徐嘉义的舅舅舅妈叔叔们也来了，大家等了很久。

对手术又期待又担心，医学再怎么发达，也是在大脑动手术，很紧张。

终于排到戚灿灿了，大家一通手忙脚乱，抬人的抬人，推车的推车，拿东西的拿东西......

病床从A座8楼推到C座3楼，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平稳稳地推进了手术室。

全程只有护工大姐最是淡定，她安抚大家：“放心吧，这位专家做手术很靠谱，零失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徐嘉义背个大包不停地走来走去，我喊住了他，“把包放这儿吧。”

他走过来放下，我试着拎了拎，特别特别沉，这么沉的包背着来回走，不累吗？傻了吧？

他把包放下以后，也没安静一会儿，继续机械地来回移动，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

他这么晃来晃去，大家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我又喊了他一次：“徐嘉义！坐下念佛！”

“哦。”

他应了一声，这才停下脚步，找了个座位，双手合十，坐下念佛。

周围人自发地跟着双手合十，一起默默念佛，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一小时后，医生出来通知：“手术成功，家属可以把病人推走了。”

徐嘉义“嗖”的一下起身便冲了进去，又有人跟上把戚灿灿推出来。

亲人们显然都很激动，医院需要安静，互相击掌代替了欢呼雀跃。

天坛专家随后出来和大家见面，手术成功了，对家属做一些讲解。

白色的墙壁上，有清晰的大脑结构图，专家语调平和，言简意赅。
在约了，以前有过合作的。”

“哦，谢谢您，我们等你们的安排吧。”

“你们可以探视了，下午4点到4点半。”

徐嘉义点头：“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专家走了， 亲友们互相安抚了一番，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

灿灿同事中途来的，听到脱离危险的消息，赶紧回单位汇报了。

现在只剩双方父母，徐嘉义，乌云和我，等到了时间进去探视。

我是外人，但他们希望我留下，灿灿熟悉我的声音，利于唤醒。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终于到了3点55分，大家起身分头准备。

穿隔离衣，戴帽子，戴口罩，穿鞋套，给手消毒，然后排队等。

按科室规定，每个患者一次只允许一人探视，时间总共30分钟，其他人在外等候轮换。

我主动排在最后，但徐嘉义让我排在第四，乌云第一，他第二，灿灿妈第三，我第四......

我推辞，他坚持，他妈也让我先进去，理由是我说话灿灿爱听，她说多了怕起反作用......

话已至此，我就不废话了，进就进吧，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进ICU室，感觉很陌生。

远远地看到戚灿灿，我的心咯噔一下，越走近心越沉，那个浓眉大眼的女生，太安静了。

我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全身上下那么多管子，看的人胆战心惊。

我泪如泉涌，哽咽道别：“明天再来看你。”说完疾步走了出去，节省时间给后面的亲人。

探视时间结束了，大家聚在一起集体难过，曾经那么鲜活的人，如今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我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让开让开！大家都让开！”有人急急喊道。

“唰”的一下人群散开，让出通道，医护人员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戚灿灿被抬走了，她爱人匆忙跟上，我跟同事们挥别紧随其后。

从病发到救护车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过程实在漫长。

没时间做选择了，只能入住距离最近的医院，首先确保有ICU。

ICU——重症监护室，这里离死亡很近，同时，也离希望更近。

这是一个与外界近乎隔绝的空间。

有人说这个病房是“烧钱天花板”。

也有人说它是患者“生命安全岛”。

戚灿灿被推进去后，我有点腿软，就近找了个座位，缓缓地坐下。

她的爱人徐嘉义，像被人卸了全部力道，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我轻声劝慰几句，拿着他的手机，开始帮忙打电话，通知各家属。

重症监护室门口，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擦干了眼泪。

强打精神招呼他们，简单说明爱人的情况，聆听大家善意的安慰。

......

我见他已经恢复“正常”，便还了手机，转身下楼，脚步异常沉重。

没什么方向地走来走去，直到医院的花坛边，颓然地坐在台阶上。

戚灿灿，她才三十七岁，怎么说倒就倒下了呢？生命也太脆弱了！

徐嘉义抢救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没了呼吸，昏死过去有一会儿了。

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儿，肋骨摁断了两三根，才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呆坐了几分钟，我有点不放心，又回到了ICU门口，气氛很压抑。

这时又有两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推门进来，是徐嘉义的父亲和母亲。

他的父亲肤色暗黑，双眉紧锁，谁也不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他母亲大概一路哭过来的，和人打招呼话也说不成句，我扶着她坐下，递给她一包纸巾。
<
每天探视。

灿灿依旧没啥变化，一次睫毛眨动了一下，竟让大家激动了半天。

第八天时，乌云回去了， 请假超时了，我休假结束，也该上班了。

后来，方便请假我便过去看看，哪知，灿灿在ICU一住就是18天！

在这期间，徐嘉义没离开过医院一步，日夜坚守陪伴，整整18天。

医院走廊的角落，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折叠床，他的吃住都在那里。

第19天，徐嘉义决定，给戚灿灿转院。

原因是没约来专家，这家医院规模小，人数少，大专家时间排的太满了。

他这次只空出来一天时间，安排到了人民医院，集中做一次相关的手术。

徐嘉义急了，动用了所有医疗的关系，终于争取到一个名额，决定转院。

这天中午，灿灿妈给我打电话：“素素，你有时间吗？我找不见人民医院。”

“哦，那你等我吧，我过去送你一趟。”我和同事打了招呼，赶到她的住处。

“不好意思啊，让你跑一趟。”灿灿妈抹泪，“我哪儿都找不见，也没坐过公交车，急死！”

“没事儿阿姨，我教你一次，一次就学会了。”就这样，我领着灿灿爸妈坐了一次公交车。

路上我们聊了很多，才知道他们小镇没有公交车，而且她爱转向， 一出门就没了方向。

我让徐嘉义发了位置，我们到了医院找到病房。

普通病房和ICU不一样，三张床位，人特别多。

每一个床位至少一个家属一个护工，晃来晃去。

戚灿灿在中间位置，护工也到位了，正在收拾。

现在是盛夏，病房有点闷，护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姐，穿着宽带背心，运动休闲长裤。

戚灿灿依然插着管子，盖着一个薄薄的白色布单，上面穿一件小吊带，下面什么都没穿。

两边床位的男家属和男护工，时不时走来走去的，我忍不住上前，想帮戚灿灿
没有不说，动不动就挑三拣四的！

ICU18天就花掉了18万，18万！她家没出一分钱。我儿子昼夜不分守了18天，18天呐！

他们心疼闺女，我还心疼我儿子呢！还有护工，护工费可真贵啊，一天就350，一天......”

嘉义妈一口气说下来，越说越激动，终是说的累了，或是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了脸......

我听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来，灿灿妈那样说，嘉义妈这样说，谁对谁错......

我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道：“刚买的，您喝吧，我还想去医院看看......”

嘉义妈擦了下眼睛，不好意思道：“你看看我，神经病一样，真是憋疯了......”

“没事儿的，有时候，情绪也需要纾解，别总闷着，对身体不好。 ”

“谢谢你啊，和你说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哎！真是愁死我了！”

“我送您上楼吧，坐这儿有点凉，回去洗洗脸，能睡尽量睡会儿。”

“恩，也该回去了，时间长了孩子不行，每天问我妈妈去哪儿了。”

“小女孩儿挺乖的，你们告诉她了吗？”

“没有，就说去出差了，以后再说吧。”

“恩，也好，期盼灿灿能早点醒过来。”

“难呢，我已经问过太多的人了，最快也得三个月，慢了六个月。”

“六个月？”我吃了一惊，太长了吧。

“六个月也算理想的，也可能一年，两年，三年，还可能一辈子......”

“......乐观一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恩，医学，科学，佛学，玄学，我现在都信了，每天烧香拜佛。”

“......”

“对了素素，你别去医院了，每天跑来跑去怪累的，有护工呢，她专业干那个的，放心。”

“就是有点惦记，想看看有变化没。”

“没那么快，这有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