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小说 女频言情 折竹词全文免费
折竹词全文免费 连载
折竹词全文免费 草木深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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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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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简陋的帐篷上。

我刚安顿好灾民睡下,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帐外徘徊。

他一见到我,眼神瞬间亮了,几步就朝我冲了过来。

“清音,别再闹了,跟我回去吧。”

她一双手对着我袭来,把我裹紧。

“清音,我知道你介怀什么。”

“但我只是个凡人,三妻四妾,伦理纲常不能违背。”

“纳妾之事,也是你我一早定下的。”

“九十九根翠羽我给你了,现在你又和我置气什么?”

他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我的心口。

可这些承诺,本就是你给我的。

我强忍着恶心将他推开,“季时琛,你我再无瓜葛。”

“按着你们凡间礼数,我们和离。”

季时琛愣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清音,你闹什么?”

“你回不去天上了,和我和离,你能去哪?”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天地之大,哪里容不下我?”

泪水氤氲在眼底,我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季时琛听着我的话,蓦地瞪大双眼。

“清音,你如此无情,可曾想过煜儿。”

“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子!”

我释然地摇摇头:“你们,我都不要了。”

季时琛愣在原地,眼眶猩红,对我骂道:“清音,这些年你法力散尽,你以为没有我,你能在这凡间活下去吗?”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就连你现在施的粥也是我的银两。你又装作什么大义凛然?”

“清音,这段感情,你太自私了。”

“不用和离。”

“你,我休妻!”

他一把将我推开,要我身体不受控制的重重地磕在石块上。

额角上渗出血渍,连带着我的心一起裂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季时琛,我会如你所愿。

很快。

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回天的那日,是个大晴天。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亮得晃眼。

我把全部银子交到春桃手中,言语珍重。

“春桃,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我不在了,施粥的事全靠你了。”

春桃双眼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我这一走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应下,对着我行了大礼。

“主母,愿有来生,春桃还做您的丫头。”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释然笑笑。

“叫我清音吧,侯府主母,我做累了......”

我缓缓披上那件九十九根翠羽编织的羽衣。

指尖滑过青翠的羽毛,每一根都残留着季时琛的声音。

“清音,这是第十根,我替绵绵修了岑月楼,要她搬进去吧。”

“清音,这是第三十根,今日准我陪绵绵逛花灯吧。”

“清音,这是第九十九根,很快,绵绵就能进府了吧。”

曾经,我满心欢喜地穿它下凡。

后来,羽衣尽散,季时琛把我束之高阁。

如今再披上,物是人非。

阳光洒在羽衣上,闪烁着光泽。

我的身体缓缓飘起,在即将飞入云层时,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清音,你不能抛下我。”

“你骗我对不对,我们有煜儿,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不是说过,你法力散尽再也回不到天上去吗?”

“你回来,清音我求你回来......”




我本是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因贪恋人间。

在最后一次下凡渡劫,被雷云劈碎了羽衣。

也是在那时,我拖着被雷劫中伤的身体,遇见了季时琛。

他俊朗非凡,眉目如峰。

在看见我因雷劫而斑驳露出的白皙肌肤时,一张脸羞红得不能自已。

他知道我是女仙,所以言辞恳切。

“仙子,我会对你负责。”

仙凡有隔,我本不该回应。

却还是带着对凡人的好奇,开了口:“凡人三妻四妾太不忠诚,若是没有月老牵线,喜鹊搭桥,我不嫁你。”

他羞红了脸,把我背去他府里疗伤。

往后三月,他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却始终羞红着脸不敢逾矩半分。

就在我身体恢复,准备重回天界时。

他为我请来百岁老人亲牵红线,又抓来一千只喜鹊搭作成桥。

他言语恳切,非我不娶。

“我季时琛此生,唯爱清音一人。”

在他的誓言下,我第一次动了凡心。

他羞地点上了我的薄唇,然后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光迎我进门。

他总说他娶了天仙,是他的福分。

所以日日体贴照顾,要我甘心陪在他身边,忘却天地人间。

我以为往后等着我的是夫妻美满,琴瑟和鸣。

可季时琛在一遍遍确定我法力散尽后,却突然变了。

他接回他远在乡里养病的白月光,用我们生下的孩子来要挟我。

“清音,你是天仙。”

“你要的红线,鹊桥我都替你寻来了。”

“况且如今,无论如何你也走不了了。”

“所以,准绵绵进门好吗?”

看着季时琛搂紧柳绵绵,我的心像是突然死了般,再也没了波澜。

我自嘲地落下泪,任由寒风灌进衣领。

“南地的翠鸟,你去取一根心尖羽给我。”

“取满九十九根,我就许你要柳绵绵进门。”

他笑着应下,说我善良。

季时琛以为这些年困住我的是煜儿。

可他错了,困住我地从不是孩子,而是羽衣。

等九十九根翠羽集齐,我就要回到天上,喝下忘情水,再不要想起他了。




下凡历劫的第三年,我为夫君季时琛诞下麟儿。

他对我的爱无微不至,却在确定我法力散尽后,突然接回了他乡下养病的白月光。

他不耐烦开口:“绵绵的病离不了人,不过一个姨娘身份,他威胁不到你什么。”

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夫君,我的心苦得像颗杏子。

“南地的翠鸟,你取一根心尖羽给我。”

“取满九十九根,我就许你要柳绵绵进门。”

此后,他每要我让步一次,都送我一根翠羽。

只是他不知道,等攒够九十九根翠羽,我就要回天上,再不要他了。

......

深夜,听竹院落针可闻。

我一个人卧在竹床,突然几声细碎的脚步,吵醒了我。

季时琛对着拥来,话语里尽是讨好。

“清音,煜儿喜欢绵绵。”

“我知道这些年你带着煜儿太累,所以等绵绵进门,就把煜儿养在绵绵那,往后这偌大的侯府你只管享福便好。”

他说到后半句,明显有些露怯。

看见我脸色苍白,又笑着递来一根翠羽。

“清音,这是第九十九根对吗?”

“你答应过我,攒够九十九根翠羽,就准我把绵绵取进门。”

我的心苦得像塞了颗杏子。

黑夜里,泪水止不住地糊住眼眶。

那样难集的翠羽他都替我寻来九十九根,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

季时琛笑着把我搂紧。

“清音,我就知道你是爱我和煜儿的。”

我被季时琛裹得窒息,泪水却止不住地落在他的单衣上。

他不知道,我虽然动情,法力散尽。

但攒够九十九根心尖羽,我就能重新做成羽衣,再不要他们父子了。




最后十天,我离开了侯府。

带着春桃在难民区,支起一个粥铺。

凡平头百姓,每日按家按数,皆可来领一碗粥。

寒风凛冽,城西密密匝匝集满了灾民。

春桃一家在前面为我开一条路。

我看着难民几乎皮贴着骨头,心里酸涩不已。

神女本该济世,我却白白浪费人间十年。

整整十大锅米粥,我跟着春桃一家在粥棚前,一碗一碗地打着。

揭开锅盖,热气裹挟着浓郁米香扑面而来。

米汤静静卧在锅里,汤面泛着一层薄薄米油。

刚盛完第一锅,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季时琛。

他身后还跟着柳绵绵和煜儿。

他一见我,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

“跟我回家,别在这抛头露面。”

柳绵绵躲在他身后,脸上挂着得意又虚伪的笑。

“主母,偌大的侯府离不得你。”

“你和侯爷若是因为我离心,我又怎么能担待得起。”

春桃的胞弟,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驱赶着把她推开。

却不想,柳绵绵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她捂着肚子,嘴里说着无妨。

她清楚,季时琛最吃这一套。

“清音,你到底想怎样?绵绵有孕都要来请你回去,你待在这种市井之地。”

“你的名节都不要了?”

我抑住心头酸涩,却还是决然开口:“不必了,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说罢,我转身继续为百姓盛粥。

季时琛上前一步,用力抓住我的手臂,言语如针般凿在心底。

“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丢不起!”

“哪家良家妇女会在外面抛头露面?”

我用力挣脱,直视他的眼睛:“颜面?你与她夜夜痴缠,可曾想过我的颜面?”

一旁的煜儿,吵嚷着要回家。

“娘坏!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娘了!”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口像是灌进冷风一般麻住了。

季时琛变心,我只怪自己遇人不淑。

可煜儿,是我肉连着肉生下的。

他怎么就不要我了呢?

我咬着牙,泪如珍珠般落下。

“季时琛,带着煜儿走吧。”

“你我之间,缘分已尽。”

季时琛突然变了脸,他欲抬的手终究还是被柳绵绵打断了。

“时琛,我的肚子好痛。”

季时琛只看了我一眼,搂着柳绵绵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于他而言,自始至终我都不重要。




我从柜角掏出曾经季时琛送我的竹木箱子。

曾经,我们是在竹林相遇。

所以他为我亲自建下听竹院,唤竹林,竹箱,竹床,竹桌......

可他不知道,我从不喜竹。

而我的听竹院,远不及岑月楼繁华。

竹箱有些积灰,打开里面是我仔细珍藏的九十八根翠羽。

加上昨夜的那一根,正好第九十九根。

我穿针引线,将他们制成一件羽衣。

九十九根翠羽,都如翡翠般泛着盈盈光泽。

我看着这件羽衣,笑着笑着却哭了。

整整八年,错付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身上。

太不值了。

绣好羽衣,我叫来了我底下唯一的丫头春桃。

这些年,季时琛总以我喜静的由头,把我关在这听竹院里。

他遣散走了丫鬟,只留下一个春桃陪我。

如今,我要走了,最不舍的人只有她。

我拿出她的身契,和几件金钗,放她自由。

她不舍,却还是红着眼对着我三拜下去。

今年闹灾荒,城里乡外过得都不好,灾民几波几波地往城里冲,春桃一家就在里面。

她躲在屋角哭过几次。

如今她攒着的私房银子全都送出去了,却还是入不敷出,救不了她一家几口。

我掩下心底情绪,把金钗递去。

这些金器本身就是季时琛为了讨好我,给我寻来的。

于我而言,这些东西早就随季时琛变心,一起变成废铁了。

我抬头,看着季时琛特地为我种的竹林,紧紧团团,不留缝隙。

我早该明白,我只是季时琛豢养起来的鸟。

笼中鸟,何时飞?

他亲手折断我的翅膀,用这竹林将我困住。

只是现在,我该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