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他鼓起勇气表白了。
那是外婆的养女、他的小姨，大了他十岁。
昏暗的包厢中，女人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心，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讶色。
她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走到他面前，将他攥紧衣角的双手温柔地放在掌心。
心脏如擂鼓震响，她轻笑的一声“好啊”，令他喜极而泣从此沦陷四年。
然而那天当高烧不退的他，路过书房时撞见令他浑身发寒的一幕。
顾若霜被他舞蹈老师痴迷地搂住细腰，不知疲倦地冲刺。
赤着上身的苏铭似哀怨似撒娇地问她：“什么时候告诉黎青我们的事，都四年了，你不会真对泠鸢动心了吧？”
顾若霜埋在他的颈侧像被他的话逗笑了。
“怎么可能？不过是陪他过家家而已，等他过完生日吧。”
话落，她无意间抬头就对上门温黎青满是泪痕的脸。
温黎青不顾身后的呼喊，只是一味地奋力奔跑着，心痛如千刀万剐。
“阿青！小心！”
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温黎青刚回神就被一个熟悉怀抱搂住，随后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都撞飞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数圈，他睁开眼，就见到顾若霜近在咫尺的脸遍布血迹。
他抱着她痛哭流涕，在手术室外他被苏铭扇了数次耳光，只等来医生的一句“无能为力”。
不！还有希望！
他疯了似的跑回家里的药园，毫不犹豫地拔刀割腕，一滴滴鲜血浇灌着毫不起眼的药草。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药草还是没有反应，他咬着牙想起顾若霜的面容，又给自己来了两刀。
艳红的鸢血花终于绽放。
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珍惜灵药，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但父亲说，这药有副作用，那就是服用者会对浇花之人产生依赖症。
可生死攸关，他哪里管得了这些。
亲手喂顾若霜服下鸢血花后，她的心跳逐渐恢复。
见她苏醒后，温黎青原本打算离开，却被她抓住手腕留住。
她被一股莫名的本能驱使，贪婪地吻着他的唇。
病房外的苏铭目睹一切后，崩溃地夺门而出，从医院的天台一跃而下就此身亡。
追出病房的顾若霜无力地跪地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温黎青觉得他虽救回了她，却也永远失去了她。
她不顾外婆的反对嫁给了他，在酒醉后暴力地睡了他，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她把他们的婚纱照中他的脸换成了苏铭的。
她逼他一遍遍跳着苏铭的舞蹈，脚腕磨伤，摔倒一次次，又会被她拽起来跳。
依赖症令她离不开温黎青，恨意令她折磨温黎青。
他终于承受不住，说出来了鸢血花的效用。
那一天，他被顾若霜亲自割腕，只为让鸢血花再次绽放，救活她冷冻起来的爱人。
“让你用这种下贱的手段勾引小姨！”
“你妈没教养好你，就让我来！”
爱意随着血液彻底流干，温黎青终于明白，他不该爱顾若霜。
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眼前的顾若霜还是狰狞可怖的模样。
再睁眼，他重生了，面前的顾若霜还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
从前玩世不恭、冷艳霸道的顾氏继承人，如今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仅靠着呼吸机维持着最后的生命。
她锋锐的眉眼此刻都变得柔和，但依旧艳丽脱俗。
前世其他男人的飞蛾扑火都动摇不了她，而温黎青只是一句请求、一次小伤，就会被她夸张地宠溺。
所以他才会爱上妈妈的妹妹，他的小姨，才会主动和她告白，割腕浇灌鸢血花。
但他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顾若霜当做儿戏的一场骗局，他早就背地里一次次地与苏铭纠缠在一起。
在他们眼里，他就像小丑般可笑吧。
临死前的一幕幕重现，温黎青攥紧了拳头。
这一世，顾若霜的命，他不救了！


顾若霜的生命体征逐渐降低，医生沉重地看向伫立在一旁出神的温黎青叹道。
“抱歉，我们尽力了。”
令医生惊讶的是，眼前的男人居然露出了笑容。
“谢谢医生，这就够了。”
没有崩溃，没有悲痛，没有歇斯底里。
医生都怀疑眼前的温黎青不是病人家属，而是一个陌生人。
尽管表面平静，可看着自己深爱四年的女人就此死去。
他的内心还是痛苦不堪。
但比起前世割腕而死的痛，他忍住了。
顾若霜，这一世，轮到我看着你去死了！
忽然间，病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手腕上满是血痕的男人闯了进来。
温黎青一怔，就被男人火急火燎地推开，将手中的花朵塞进了顾若霜的口中。
她的生命体征缓缓恢复，脸色也红润起来。
见到这一幕，苏铭终于瘫倒在地，看着满脸错愕的温黎青得意地笑了起来。
“温黎青！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也知道了鸢血花的秘密？”
“这一次，我先救下了若霜！她会永远爱我的哈哈！”
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温黎青头脑发蒙，但出乎苏铭意料的是，温黎青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释然地笑了，说了句，“谢谢你，救了我们。”
随后在苏铭不解的目光中，他叫来护士为苏铭包扎，就转身离开。
苏铭不知道的是，前世抢先救下顾若霜的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今生苏铭爱救就去救吧！
她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了。
办理手续完后，顺便买了些餐食，回来后却在门外听到男女急不可耐的吟声。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提着的餐食掉落在地上。
明明已经决心放弃，心脏还是会抽搐着疼痛。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他却笑了。
好！太好了！
就是这样，斩断他所有的幻想和愚蠢。
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他可以拥有自由崭新的人生了，没有顾若霜的人生。
房中的声音越来越刺耳，他踉跄地跑到医院的天台，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奶奶诧异颤抖的声音传来。
“阿青？是你吗？”
自从父母车祸成为植物人后，他就赌气离开了温家，来到了顾若霜身边。
这些年无论奶奶怎么联系，他都不肯回应。
想到前世他与顾若霜的婚礼上，奶奶苍老的身影被拦在会场之外，她哭喊着让自己不要娶顾若霜。
温黎青就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些年他已经做够了蠢事，如今也成全了顾若霜和苏铭。
他是时候回家了，也该去看看父母，然后继续深造去撑起温家偌大的家业。
“奶奶，我想回家了。”
听出了孙子声音的委屈，温奶奶也心疼地哽咽起来，过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好好好，阿青，你肯回家就好。你一直待在顾家也不合适，顾若霜那个纨绔性子只会把你带坏。刚好你的师姐最近准备去海外拓展她家的产业，奶奶老了，你跟着她好好学学，她是个好姑娘，如果你能和她在一起，奶奶就安心了。”
许久没听到奶奶关切的声音，久违的温暖让温黎青再次哭泣。
天台冷风猎猎，他紧紧地抱住自己，没有了从前的执拗。
“好的，奶奶，我很快就回家。”


明天，正是顾母的寿宴，他也很久没见到外婆了。
顾母患有心脏病，这些年来一直在山里的庄园疗养，很少回家。
小时候，顾母最宠爱他了，就算他犯了错被妈妈教训，只要躲到顾母身后就不会有事了。
可到了顾母寿宴这天，看着顾母高兴地将几处房产都赠予苏铭当做礼物，他的心也渐渐凉了。
是啊，说到底他就是个外人。
如今顾若霜就要结婚了，顾母必然对这女婿关切有加，没有人会在意他。
顾母和苏家敲定这婚礼的细节，天价的嫁妆令苏铭的父母笑得合不拢嘴。
顾若霜也与苏铭十指相扣，一副恩爱非常的样子。
只有他是个局外人，好在，今天他就可以离开了。
寿宴开始，亲戚们纷纷献上自己的贺礼和祝福。
温黎青则送了一株人参，以及亲手炖了灵芝猪心汤。
人参被装在精美的玉盒之中递给了顾母，虽然因顾若霜的事对温黎青有些芥蒂，但毕竟是自己的外孙送礼，顾母还是高兴地接过了过来。
只是一打开盒盖，她就瞬间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桌上。
她恨铁不成钢地指向不明所以的温黎青，“你是要气死我啊！”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玉盒中的照片被一张张倒了出来。
全是顾若霜各种角度的照片，明显是偷拍！
一根录音笔也随之掉落，顾母摁下开关后，少年羞涩稚嫩的声音从中传出。
“顾若霜，我喜欢你，就算你是我的小姨，我也喜欢。”
“不对，这太直白了。顾若霜，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一句句少年的告白被在座众人听见，全场寂静无声。
顾若霜心中一震，深邃的目光也随之转到温黎青身上。
果然，他心里还爱着她！
这些日子温黎青的疏离只是在欲擒故纵！
温黎青听着这些话，脸色惨白。
这些都是他从前练习告白时的记录。
但和照片一起早就被他当做垃圾扔了，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礼盒之中！
四周亲戚向他投来不屑和厌恶的眼神，周遭袭来的议论声让他脑海嗡嗡作响。
“人家都要结婚了，他居然还贼心不死，这是要把大家都气死啊。”
“外人终究是外人，顾家养了他这么多年，结果还是个白眼狼。”
“不是的，这不是我......”
温黎青刚想解释，就听到瓷碗碎裂的声音和苏铭痛苦的叫声。
“若霜！我的肚子！我好痛！”
只见苏铭捂着肚子神情痛苦，顾若霜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就见到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顺着苏铭的目光看去，他把罪魁祸首锁定在了那碗灵芝猪心汤上。
“温黎青！你竟敢在汤里下药！你想害死我的丈夫！”
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顾若霜直接走到温黎青身侧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她的眼神中满是恨意，额头都冒出了青筋。
温黎青被掐得喘不上气，挣扎着摇头，“不是，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
可顾若霜完全听不进他的解释，她的眼里血丝密布，一路带着他来到了他的药园。
在温黎青绝望的目光中，顾若霜直接点燃火机扔了进去，片刻后，熊熊烈火在药园之中燃烧起来。
“看你还拿什么害人！”
说完顾若霜命令保安将他摁在地上，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燃烧成灰烬！
冲天的火光无情地吞噬着药园里的药草，温黎青哭得撕心裂肺。
那都是他从温家带来的药草，是他四年来的心血啊！
顾若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我明明已经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他奋力挣扎着，头却死死地被摁在地上，眼泪不断流入土壤之中。
火焰愈烧愈烈，整个药园都变成了一片火海，顾若霜提起他的头，要让他仔仔细细地看着。
“啊！”
她没想到，温黎青居然猛地咬住了她的手腕，牙齿咬破皮肤，让她痛得将其甩开。
温黎青也借此机会直接奋不顾身地闯入火海之中，被烈火吞没。
“温黎青！你疯了！”
这么凶猛的火势，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顾若霜心头一紧，但转念又想，给他个教训也好，顾家也能够养他一辈子。
就算顾家不能，她也会。
她眸底一深，不再多想。
手机铃声响起，顾母焦急的喊声传入耳中。
“苏铭他胃部大出血有可能会死！”
“你还不快来医院！”
顾若霜心中一紧，目光在火海中停顿片刻。
便命令保安立即去救温黎青，并让他们之后要看住温黎青，不许他离开顾家半步，随后转身就离开了。
保安们面面相觑，看着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高温，竟没人敢上前。
药园之中，入目的全是一地灰烬，温黎青慌乱中还被烧伤了手臂。
可他还是仿佛没有知觉般寻找着。
终于，他在火海之中找到了摇摇欲坠的鸢血花，小心翼翼地将它挖去收进怀里。
这是父亲为他留的保命灵药，整个温家仅此一株，他怎么能让它被烧毁？
药园的柱子轰然倒下拦在他回去的路上，他剧烈地咳嗽着，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逐渐向自己这里蔓延。
重活一世，他又要被顾若霜害死了吗？
奶奶，对不起，我回不了家了。
爸，妈，我好想你们！
恐惧之下，泪水止不住地流出，他绝望地倒在地上，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火海之中忽然闯入一道矫健的身影，仿佛天神降临，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
温黎青只能看清她没被口罩包裹的双眼。
那是一双清冷如霜又坚毅的双眸。
是她——
滚滚浓烟一直到后半夜才消散，换班的保安姗姗来迟看到满目疮痍，却没有温黎青的身影，忽然慌张地跌坐在地。
温先生难道，被烧死了？


“还有你的衣服怎么......”
从前的温黎青为了迎合她的喜好，把衣柜的衣服全都换成了野性张狂的风格。
但如今的他穿着彰显青春活力的卫衣与牛仔裤。
连颈侧为了她的纹身都不见了。
她不知为何如梗在喉，还未给苏铭戴好手表就离开来到温黎青面前。
温黎青厌烦地退后一步，“纹身、衣服，我都不喜欢了。”
“不喜欢”三个字像是触动了脑海中的一根弦，她皱起眉想要从温黎青脸上找出破绽。
“你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就换掉？我可是你的......”
“女友”二字差点要脱口而出。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一眼苏铭，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可温黎青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尴尬似的，自嘲地笑了笑，漫不经心说了句。
“哦对，小姨，我不想玩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他轻飘飘的话语如同打招呼，落在顾若霜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还从未有人敢和她提分手，更何况是温黎青！
她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勾起嘴角道：“就因为我这些天都陪着苏老师，冷落了你，你就闹脾气？”
“乖，苏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等他恢复后，就又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顾若霜凑近温黎青的耳侧，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前能令他羞红脸颊。
可这次温黎青竟然侧身躲开，仿佛生怕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似的。
顾若霜错愕一瞬，从前的温黎青对她几乎唯命是从，现在居然会屡次避开她。
想起刚才他说的话，一股燥气直冲脑海。
她不顾温黎青的挣扎拽住他的手腕，咬牙低声道。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哪里对你不好，也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才和你在一起。”
“现在就因为你吃醋，要和我提分手，你以为谈恋爱就是过家家吗？”
闻言温黎青自己都想笑。
过家家？不是她自己把这四年的地下恋当作是过家家吗？
现在他不想玩了，怎么反而生气了？
“小姨，难道不是吗？你是我的长辈啊，怎么能真的在一起。”
“你不会当真了吧？”
顾若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早已习惯被少年真心倾慕这四年。
如今温黎青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揭了过去，要和她分手。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说表白就表白，说分手就分手！
他休想！
气氛逐渐僵持之时，苏铭忽然凑到他们身侧，举起手机担忧道。
“黎青，你别和小姨怄气了。舞团的考核要求新增了一项双人舞，要不，我陪你去吧？”
冷硬的气氛被故作不知的苏铭打断，温黎青看了他一眼，一口回绝。
“不用了，我不打算参加。”
然而他这句话就像导火索引燃了顾若霜压抑已久的怒火，她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理由。
“不行！你必须去！苏老师身子刚好就要陪你练舞，你就这么不近人情吗？”
“他可是救了我的命！”
温黎青想说那他去陪苏铭跳好了，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不愿再和她争吵也就闭嘴了。
他放弃了辩驳，淡淡答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身后的顾若霜心中烦躁异常，依赖症的本能驱使着她贴紧苏铭。
好，不是要分手吗？
那她就光明正大地苏铭搞在一起。
他必然会耐不住醋意再回来求她！
在娇羞的惊呼声她被苏铭一把抱起，往卧室中走去。
尽管将顾若霜抱在怀里，可他的目光还是落在温黎青的背影上，心中的妒意如荆棘滋长。
他可不会再犯前世的错就那么窝囊地死了。
今生是他救了顾若霜！是他！
哪怕是弄死温黎青，为了留在顾若霜身边，他也在所不惜！


结束通话，他身子忽然晃了晃，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他差点忘了，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正是发着高烧撞破顾若霜与苏铭的奸情。
强打精神回到了顾家，他从药园里采了几株草药就服下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房门被重重地敲响，他浑浑噩噩地起床开了门，就见到顾若霜那张凌厉冷艳的脸。
心跳骤然一滞，双臂就被她抓住。
“阿青，都两天了，你就这么爱赌气，连去医院看看我也不肯吗？”
温黎青一怔，他都昏睡过去两天了吗？
但此时烧已退，除了虚弱了些，他也没有别的异常，就算解释顾若霜也不会信的。
他低垂眼帘，轻轻推开了她。
“我没生气，有苏老师照顾你，我帮不上忙就回来了。”
他明显的抗拒之意令顾若霜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想起了当时温黎青夺门而出的情况，她生硬地解释。
“不知道你当时看到了什么才冲出去，我和苏老师只是在谈论你的学习进度。”
“你一定是发烧出现了幻觉，不要多想了。”
“这次苏老师为了救我失血过多，为了报答他，我会把他接来照顾。”
“你要听话，对人家好点。”
一字一句，处处是在遮掩他们的奸情，维护她的苏铭。
温黎青还能说什么呢，他轻轻地应着：“知道了，我不会的。”
他那平淡冷静的态度着实反常，顾若霜心中的那点烦躁愈演愈烈。
在温黎青绕过她要离开之际，被她一把拽住。
“我救了你，连句谢谢也不说吗？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手腕被拽得生疼，前世割腕数刀的痛仿佛重现。
他身子一颤，望着她的眼神犹如陌路人。
“谢谢，小姨。”
如梗在喉，自从温黎青向她表白后的这四年，他就再没唤过她小姨。
可他一直把这场少年的倾慕当作过家家，根本没认真。
就算被唤作小姨，她也没什么理由去反驳。
只是胸腔内翻滚着异样难耐的情绪令她抓狂。
下楼到了餐厅，看到餐桌前已经坐着等候的苏铭。
温黎青顿了片刻，还是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苏铭看着虚弱无比，他扯起温柔的笑：“黎青，抱歉啊，这段时间要借住你家。”
“放心，先前的课程不会让你落下的。”
顾若霜随后下来，坐到了苏铭的身侧，为他盛了碗红枣阿胶汤，吹凉后才递了过去。
听到他还要坚持授课，不由地皱眉。
“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课，让他自己练就好。”
苏铭斜睨了安静吃饭的温黎青，心中得意，脸上却是担忧的神色。
“那不好吧，黎青为了这次舞团的面试准备了很久。”
“我毕竟曾经担任过面试官，对考核熟悉，要是他自己练恐怕过不了......”
说着苏铭忽然被汤呛到似的剧烈咳嗽起来，顾若霜瞬间紧张地将他搂入怀里轻拍。
那担忧的模样，温黎青从未见过。
直到苏铭的咳嗽停止，两人已经是完全依偎在一起的姿势了。
温黎青起身离开，嫌辣眼睛，“我吃饱了。”
目睹他们恩爱的一幕幕，实在难以下咽。
还好他马上就要离开，他打算这些日子就把他们当作网页中弹出的不良广告。
视而不见就好了。
既然准备离开，药园中的不少药草都要移植一并带走。
温家是药材世家，他从小跟着父母奶奶学习照料草药，这些草药大多都是他这些年来亲手种下，移植自然也熟悉。
至于舞团的面试，那只是曾经顾若霜说过，她喜欢会跳舞的男孩。
所以他才努力地一遍遍练舞，在她的建议下，找了苏铭当私人家教。
可没想到，却给了他们偷情的机会。
他这些天很少出现，但也听到顾家的佣人说起过顾若霜待苏铭有多好。
她找了专门的私人医护照顾他，家里的菜式也全都换成他喜欢的。
他忘带换洗的衣物，她直接包下数家大牌店任他挑选。
他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不适，她都心急如焚，比自己生病还难受。
佣人们都说，要做好准备迎接家里的男主人。
而温黎青，连佣人们都知道，那只是顾总好心收留的外甥罢了。
他的痴心妄想怎么可能成真？
这些流言温黎青就算当面撞见，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不会再在无关的人和事上浪费精力。
从纹身店回来后，他的颈侧依旧疼痛无比。
那是当初顾若霜夸过一个男孩身上的纹身，他也跟着去纹了她的名字缩写。
现在哪怕再痛苦，他也要将这过往的愚蠢洗掉。
刚回来就撞见顾若霜正为苏铭戴着钻石手表，看样子就是价值不菲。
“站住，你脖子怎么了？”
只一眼顾若霜就察觉到不对，出言拦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