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天帝殿，心境已截然不同。

身处这奢华的宫殿 ，我却觉得又进入了梦魇。

只要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坠入无尽深渊。

一路走过，仙侍们窃窃私语毫不避讳。

“神女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战神将她送去鬼界做杂役了吗？”

“什么杂役？

听说是专门伺候男子的，这跟人间的娼妓有何区别？”

“战神不是最疼爱这个徒弟了吗？

怎会如此狠辣绝情。”

“战神很快就要迎娶青黛仙子了，有了夫人徒弟算什么？

再疼爱也得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弃了去。”

以往这些仙侍是断然不敢这样光明正大议论我的。

即使他们敢，我也会当面反击，让他们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现在虽身着华服。

看着像是他们主子，但我却觉得无比卑微，比最低等的仙仆还不如。

甚至觉得站在这圣洁的宫殿中，都是在玷污它。

我深深地垂下头，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你已经离开忘川了，你要抓住机会，一定要留下来。

无论如何！

一定！

要留下来！

带路的仙侍察觉到我的紧张，好心提醒我。

“不日天后娘娘寿诞，六界前来朝贺，此番召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再跳一曲飞天霓裳舞的。”

“这关乎到我天界颜面，你可要好好跳，万不可出一丝差错。”

听罢，我如遭雷击，面色惨白到厚重的脂粉都有些盖不住。

可……我刚到鬼界，涂磊为了让我听话，已经折断了我的翅膀。

加上忘川水夜以继日的腐蚀，我的翅膀已经彻底废了。

仙侍带着我行至大殿门口。

瞬间，我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投到我身上。

我突然心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仙侍拉住了。

她微微摇头，“神女，大家都在等你。”

是啊，我要想留下来就必须进去。

于是，我停住后退的步子，硬着头皮踏进殿内。

天后坐在高位上，慈爱地看着我：“小漓卿，好久不见了快来让我看看。”

我定下心来，学着之前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而后抬起头。

战神手中的樽杯自手中跌落，我看过去才发现，他身边坐着的正是他的未婚妻子青黛。

心中的酸楚在瞬间淹没了我。

第一次见玄琛时，他摸着我的头笑着问：“妹妹真好看，长大了可以做我的妻子吗？”

第二次见玄琛时，我的父母刚应劫羽化，他将我接至战神殿：“卿卿不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直到我救了青黛，因着我的原因青黛日日出现在玄琛面前，甚至几次当着我的面表白。

起初玄琛屡屡拒绝，但不知道何时开始，这拒绝中带了无奈的宠溺。

青黛提议：“漓卿年纪不小了，住在你这战神殿孤男寡女、流言可畏，再称呼哥哥妹妹实在不妥。”

玄琛赞同点头：“嗯，那之后漓卿便叫我师父吧。”

同为女子，青黛已发觉我对玄琛的心思，她也明白玄琛最重伦理纲常。

师父徒儿的关系，彻底断了我俩进一步的可能。

当时我很不明白，我与青黛同住战神殿，且青黛还比我小一百岁，为什么她可以喊哥哥，我却要叫师父。

现在我明白了，重要的从来不是称呼，而是内心的偏爱。


翌日，战神府仙侍再次过来时，我依旧在忘川中马不停蹄干着活。

涂磊看到仙侍走近时，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扬起打神鞭又要教训我。

仙侍及时出口阻拦：“大人，今日我便要带漓卿神女返回战神殿，不久后还需要她在天后面前献舞，身上有伤痕不好吧。”

涂磊连连点头附和，并对仙侍说：“凤漓卿彻夜干活现今身上污秽众多，还请仙侍稍等片刻，由我带她下去稍作休整，待收拾妥帖了，再随大人回去。

“说罢，涂磊连拉带拽将我带到寝房，施了净身咒，又让人帮我换上了仙侍带来的华服。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我的身子，手不由得在我身上上下探索着。

我下意识要闪躲，却被他掐着喉咙让我跪坐在他身下。

“你身上还有哪处是我没摸过的？

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妇！”

我放弃挣扎，麻木地被他牵引着。

一切结束后。

涂磊恶狠狠地掐着我的下巴威胁道：“兄弟们只是尽职尽责地管教你，一切都是听从战神大人安排的。

若是你在战神大人面前胡乱编排，兄弟们定让你身败名裂。”

我颤抖着点头。

待仙侍扶着我站上云头之时，我华服上的褶皱已经被尽数抚平，苍白的面色被厚重的脂粉遮住。

打眼一看，仿佛还是五百年前那个天真浪漫又尊贵的神女。

但只有我心中清楚，我身心上的褶皱，终此一生再也无法抚平了。

回到天界，站在缥缈奢华的仙阶上，恍如隔世。

正在我慌神之际，一抹黛绿的身影向我跑来。

我下意识蹲下抱头，颤抖着声音说：“别……别……”却只听到一声悲戚地呼唤：“神女……神女你怎么了？”

我呆愣地抬头看去，竟然是之前伺候我的仙侍绿倚。

她忙不迭过来扶我，我不自觉闪身避开。

绿倚诧异又心疼地看着我，最终只说了句：“神女，你受苦了。”

即将进入天帝殿，绿倚只得在门口等待。

她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望着我道：“神女，之前的苦难已经过去了。”

“以后，你还是天界风光无限、最为尊贵的凤凰神女。”

“若能为神女尽些绵薄之力，是绿倚的福分。

无论何时只要神女需要，绿倚随时候着。”

“只是战神成婚在即，神女莫要再继续纠缠于他了。”

我有些恍惚，听得并不真切。

现在我确实成为玄琛想让我成为的仙了，悲喜不显，感情淡漠。

现今即使有人强逼着我去纠缠他，我也是真的……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耳边传来催促的声音。

我猛地一激灵，迅速抽回手，转身跟着仙侍踏进了天帝殿。


我爱上了抚养我长大的战神玄琛懵懂情愫被当众揭开后，所有仙斥责我有悖伦理。

连对我疼爱有加的战神，看我的眼神也带上了浓浓厌弃。

他的心上人劝他将我送去忘川净化恶鬼。

他立即封了我周身仙力，让我以罪仙身份前往地府。

从此，我被一群豺狼日夜折磨。

五百年后，天后寿辰六界同庆，召我回去献飞天霓裳舞。

我托着身后残缺破败的翅膀，语气淡淡：“罪仙凤羽已废，再也无法跳飞天舞了。”

1战神殿派人来接我时，我正在阴气弥漫的忘川中净化恶鬼。

忍受着全身被忘川水灼伤的剧痛，顾不上恶鬼暴躁反抗不断撕裂开的伤口，将蜂拥而来的恶鬼挨个净化，整整一个月。

人间战乱几十年，恶鬼数以万计。

若是慢一点净化不完，恶鬼便会跑出去引起人间动荡。

我必须一息不停地念咒，将整个身子浸泡在阴冷的忘川中。

忘川水至寒，本就与我火凤本体相克，我又被完全封了仙力。

原身早已被侵蚀地血肉模糊，严重处深可见骨。

然而纵使我一息不停，在旁边监工的仙将涂磊依旧时常刁难。

“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吗？

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抓紧时间干，干不完今晚有你苦头吃。”

看着神将手中的打神鞭，我禁不住哆嗦连连。

五百年前，我还是六界中尊贵无双的凤凰神女。

住在富丽堂皇的战神殿中，是战神最疼爱的徒儿，身边伺候的仙侍无数。

而现在，被曾经最疼爱我的师父，扔到六界中与我最相克的鬼界不闻不问。

身边随便一个鬼，都能欺辱我。

蓦地，后背上一记火辣辣的刺痛打断我的思绪。

“还想偷懒！

看来平日里兄弟们都对你太仁慈了！”

涂磊是当初负责押送我过来的天兵头子，负责监督我认真磨炼性情，忘却让别人觉得嫌恶的儿女情长。

我不敢抬头看涂磊，双手不停捏起繁复的手诀，更加卖力地干起活来。

战神府来接我的仙侍就这么看着，也未曾替我说话，跟涂磊打过招呼后，便自行去了鬼界行宫喝茶休息。

我手上动作不停，神思却不自觉游离起来。

其实开始我是不怕涂磊的。

作为六界最后一只火凤，我自小受众人偏爱，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

虽然玄琛对我露出那般厌恶的神色，但我还是天真地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等气劲儿过去了自然会接我回去的。

再加上每每进入忘川中，全身疼痛难忍。

我便闹着不肯进去。

涂磊毫不犹豫地挥着打神鞭，凌厉的风落在我身上，瞬间皮开肉绽，无论用多少仙药都难以愈合。

其他仙兵怕战神追究，纷纷劝涂磊下手不要这么狠厉。

但是涂磊轻蔑一笑，毫不在意。

“战神特意嘱咐，对待这罪仙要异常严格。

何况战神若是真在乎她，怎么会把浑身是宝的火凤封了灵力，丢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于是仙兵们有样学样，对我不再客气，对我动辄打骂。

甚至更过分者，望着我的脸露出淫邪之色，闯进我的寝房要我好好服侍他们。

我捂着破烂的外衫躲避，哭着放下狠话。

“若有朝一日我回到战神殿，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而他们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笑我痴人说梦。

“战神将你交给我们几个大男人是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还想着回去？”

他们一边笑，一边上前要扯我衣服。

“叫啊！

叫你的好师傅过来接你啊！

你全身上下都被我们摸遍了，怎么还不见人来接你呢？”

我再无力反抗。

绝望地泪水无声无止地流下来。

若不是母亲羽化前留下的凤翎羽衣非主人自愿不可褪下，我早就被这群恶仙吃的渣都不剩。

但是，即使还剩最后一层遮羞布，他们依旧变着法折辱我。

五百年间，我强自咽下所有骄傲、尊严、委屈，心酸。

每日拼命净化恶鬼，只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少受些折辱。